这番言语步庭入耳,心下也是诸多感慨。他自问“如果事情在我身上,我必和凡儿所想一样,不惜一切代价,就算仅是一个机会也会去试。那会顾虑到其中异样”想罢,他点头道:“这两粒丹药入手便能感其不同寻常,似内藏温火,这可能是仙家丹药。药师来历不凡,他如今给你这等承诺,你就要好好把握,今夜到我练功房,我在一旁护你服下这两粒丹药。”
“一切听爹爹安排。”步凡恭敬道。他心中早有决断,这时得到步庭点头,心情大好。
此事说定,步庭便让步凡离开。
步庭望他离去背影,眼中神色辗转变化“既已时日不多,何不做点有助于凡儿的事”
按道理这种事情但凡一点疑惑,步庭都不会同意。但是,他这一年变化和步凡一样,很大。否则,就是方才将心比心的一番思量,也不会说服他,让步凡去冒险。
一年前赵霖离开,步庭就从家主那里得知,赵霖如果回来,会取代他在外院武堂的职务。对于此事步庭早有准备。毕竟年纪真的上来了,早些年受过好几次重伤,如今,那些暗桩子都开始发作,看外表似乎看不出大问题,但,自身的事情谁会比本人还清楚,原本不至于如此,可这些年步凡入冬便要受折磨,他经常以真气助步凡挨过那些时候,精气神消耗可想而知。
于是乎,家主提出此事他毫不犹豫的答应。
现今步庭心中所想全是关于步凡。四年时间步凡已十一岁,可很多事情都没个眉目,未来在这病症之下显得越加渺茫。有幸,这一年过去步凡身体渐渐好转,步庭心情好了很多,似乎如此保持下去在多一年就能彻底康复,如此,步庭便有更多想法。他心想步凡待在赵家做个下人,绝对不是长久之计。
可步凡如果没有一项本事在身上,出赵家又有什么意义?
正是一筹莫展时突然得知这个消息,可谓大喜过望。家主对这药师是各种迁就,事事以他要求为主,这般便能知其不凡,再则,此人似会炼制丹药。丹道之说步庭并不是很了解,但,知其不凡便可,更甚至步凡仅是习得一门医术也好。
将来以他留给步凡的积蓄,在城中开个医馆,娶妻生子也不是问题。
……
如若往常,步凡在用午食后应回药堂做事,但,方才吃饭时碰见和他同为药堂药童的丁四,也就是那壮小伙。
丁四告知步凡,药师让他们下午别去打扰他。
这一年,如此的情况经常发生,步凡也不觉得奇怪。而今天他却在琢磨,药师是不是在炼制丹药。想到炼丹之事,步凡并非一点概念没有,甚至说对之理解还超过步庭许多。
他在书房做过事,曾经偷偷看过一本与炼丹相关的书。
“丹生因果,以火融之”书中提及,炼制丹药过程是一种相生相克,因果循环的锤炼。书中还将炼丹所需的炉火称之为火道轮回,所谓,物之火道,所言即是真火、灵火两种。
书籍也不过片面,真火、灵火是怎么来的也没提起。
这番突然回想思绪一篇翻过,步凡转而想到这几年书房中看到那些关于神仙传说的内容。内中光怪陆离之事无数,步凡是愿意去相信的,隐隐中还有些向往。他甚至想过,如果,将来身体能康复,自己可以走出赵府寻觅天下,证那仙神之说。
独自坐在石阶上想入翩翩,不知不觉的痴了。
直到…
“你这小子!”
步凡浑身一个激灵,如同内心世界被人偷窥,慌忙回头就见赵霖站在他身后。
赵霖一脸怒色:“让你来找我,结果还是我来找你!要不是丫头所托之物,我便直接丢了。”
他话说得快,步凡听后反应不大:“什么事,这说不一样。”
赵霖见他无所谓的态度,非常不满,可思绪辗转露出怪笑:“步凡,在想什么呢?”
他这种表情让步凡莫名尴尬,心知肚明赵霖想歪到什么地方。不得不以尴尬的语气,说着严肃的话:“你别开这种玩笑!铃铛儿,不过是个小丫头。况且,她还是宗家小女儿。”
“哈哈哈。”赵霖大笑,一脸得意之色:“丫头总是会长大的嘛,都是从两小无猜开始。至于宗家问题,只需你将来有本事,这都不是障碍。”话语间,他直接坐到步凡一旁。
“你!”步凡沉眉,心中不快,总觉得赵霖如此这般的瞎说,是亵渎了丫头的天真无邪。当下就要起身离开,不与他啰嗦此事。
见步凡真怒了,赵霖完全不当一回:“不提就不提!而且,用不着我提。我们说正事。”
步凡看着他,也不吭声。
赵霖似自言自语般的说道:“去年年初去了月阳山,在那待了一年。”
乍听步凡不明所以,可当他想明白其中事情不经眼角一跳,坐回阶梯上,心想“铃铛儿是和赵霖一同离开,难不成也去这什么月阳山?”
“我回来了,丫头却得大机缘。”赵霖摇头叹息。
步凡张了张嘴,想要问吧,又觉得眼前这人问了他反而卖关子,索性忍住,等他自己说。
见步凡只是竖耳听,甚至不正眼看他,赵霖便从怀中取出一个粉色布口袋,拿起就在步凡面前摇了摇。
隐隐听到“叮当当~~”的声音。
这种响动当即勾起步凡回忆。
两人交谈中提到铃铛儿是如今家主赵言书的小女儿,赵丹婉。在这生活四年中,步凡记忆大多数画面都和赵丹婉有关系。他对赵丹婉有一种莫名亲近感,可能是因为当年重伤,失忆之后睁开双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这伏在他眼前,好奇打量他的丫头。
赵丹婉离开时八岁。步凡自然诸多不舍,可他什么身份?甚至,赵丹婉离开,去做什么他都没资格知道。回想起在冬天丫头大半夜偷偷跑到他房内,爬在药桶边上,给他加油打气,说着幼稚却充满关怀的话…对于那一刻的步凡而言无疑是一种希望,可现在变成了怀念。
心中琢磨着“一年时间,丹婉应该长高很多了吧…”
步凡陷入独自回忆中,那表情微微仰头,面带似有似无微笑。如此看得赵霖浑身一个激灵:“这是丫头给你的。”
话语间,他将手中布口袋塞给步凡。
步凡思绪被拉回来,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也不去掩饰什么,当即取出里面东西。内中东西入手,不经疑惑道:“为什么只有一个?”
看他傻傻的模样,赵霖觉得好笑的同时不由得有些感慨:“一个就一个呗,你且收着,将来如果…唉,且不说你在遇到丫头之事,就当是个信物吧。”
步凡又生出那种面对赵霖时的莫名尴尬。下意识摸了摸额头那道伤疤,来掩饰心情,话题则是一句带过:“听你的说法,铃铛应是在月阳山吧,那是什么地方?”
赵霖侧目道:“你就没问四叔,丫头去哪了?”
步凡摇头:“没问。”
“月阳山不过是一座山,而山有仙则灵…山中仙,即为月阳宗。丫头当年去鄂川,也就是救你回来的那一年。”话到此处赵霖看了步凡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才继续说道:“在鄂川丫头外祖家,她碰见一位了不得的人物,此人看中丫头天赋,要收她为徒。”话语间又是摇头晃脑:“真是福禄眷顾之人,给仙人看中收做弟子。”
步凡惊讶道:“仙人?”
“嗯。”
“真有?”
“当然有,只是大多数人无缘一见而已。”
“那…”
“别急,听我说完。”赵霖制止步凡继续问:“因为当初东岳、南岳的事惊动不少宗派,而这整件事其中暗藏玄机,事情并没有说解决就解决。当初牵连到的就有月阳一门,所以,原是来年就离开的丫头,一下耽搁四年。这一次,我是家族在外府选去试炼的唯一一人,可惜…我这点本事别人看不上,学了点三脚猫功夫就回来了。”他话到最后,成了一番独自忧伤感叹。
而步凡则是一脸惊诧。
步庭说过赵霖天生力大无穷,别看瘦高的模样,可绝对是练武好材料。耳闻赵霖在赵家外府年轻一辈中也是翘楚之人,不料别人却看不上。如此这般,想进那月阳宗得多高要求?
步凡一时间有些恍惚。
赵霖抬手拍了拍步凡的肩膀:“关于丫头的事,在说具体些我也不清楚,只是得知丫头可能不在月阳宗内修行,要去很远的地方,这个铃铛便是她走时找到我,让我转交给你的。”
“家主他知道吗?”
“这件事家主恐怕也说不清楚,应该只有内院那些长辈知道内情。不过,你放心,这绝对不是什么坏事。用咱们这些凡夫俗子的话来说,是几辈子修不来的福分。当然…呵呵,对你就不是什么好事。”
赵霖的话步凡听在心中,到最后就是一种调侃,可步凡与他目光相对,又觉得不同以往。表情还是那么欠揍,可神色无不感慨。步凡不在多言,低头看向手中铃铛,最终收入布袋,放入怀中。四年来步凡养成一个习惯,他不怎么愿意去展望未来。因为,这几年实在看不到所谓未来,些许事记于心中,先迈出眼前一步最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