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过得很快,吐谷浑的使者也朝贡完毕回国了。一天,有司得到举报:杨大眼在冀州作刺史期间,横征暴敛,强行索贿,就连路过冀州的吐谷浑使者也不得幸免。杨大眼将使者强行留在冀州,声称没有好处就不放行。使者无奈,只好将原本用来朝贡的玉佛及佛珠送给了杨大眼,才得以顺利通过冀州。摄于杨大眼的淫威,被索贿之人皆不敢举报。冀州秘书郎中石华对杨大眼的所作所为十分愤慨,多次劝阻。杨大眼非但不听,反而将他打了一百鞭子。石华实在无法忍受如此酷吏,决心举报。除了强行索贿,石华还举报杨大眼企图谋反:为了使自己的行为名正言顺,杨大眼鼓动母亲散播谣言。杨母逢人便讲一则佛祖帮孝子复国的故事,用来暗示自己复国受佛祖保佑。杨大眼爷爷杨难当曾是仇池王,杨大眼父亲是仇池王子,杨大眼就是那个孝子。杨大眼复国之心路人皆知。
有司接到举报后十分震惊,赶紧将这件事上报给太上皇拓跋弘。拓跋弘大怒:“官吏收受一只羊,一斛酒就得处斩。杨大眼如此胆大包天,竟敢截留外国使者贡品,实在是欲壑难填!况且,我对他赏识有加,他竟然还存反叛之心,实在可恶!”拓跋弘严令有司调查,一经查实,杨大眼立即收监。冀州刺史由举报之人接任。
有司派人搜查杨府,果然在杨母内室里发现了刻有“吐谷浑贡品”文字的玉佛及佛珠。而且,据人供述,杨母的确经常讲述一则孝子复国的故事。于是,有司派人将杨大眼关押,并奏请太上皇、皇帝批复如何处理。秘书郎中石华接替了冀州刺史的职务。
杨大眼被关押,石华接任冀州刺史以后,杨母便被赶出了刺史府。杨母经不起打击,一病不起。杨玄将她安置在一个小客栈里,然后不断地去打听杨大眼的情况。由于他们在冀州没有根基,众人多是落井下石,没人雪中送炭。杨母再次体会到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杨玄也是一筹莫展,毫无办法。
潘眉离开冀州府衙后,一时竟不知去哪。她想过回关城,可是自从丈夫苟金龙去世后,她已没有了亲人。关城于她,等同于中原任何一个地方。没有要找的人,去哪里都一样。她想过继续从军,去驰骋沙场,吟啸山林,那才是她喜欢的生活。如果从军,去谁的队伍好呢?她犹豫了。自从遇到杨大眼之后,她再也看不上其他将领。想来想去,她真的不知道去哪里了!老天,难道真的不想给她留一条路吗?如果有值得的人,她也会殉情自杀,但绝不会自残身体。要活,就好好地活;要死,就轰轰烈烈地死。这就是她——潘眉。她现在还不想死,所以只能好好地活。
就在潘眉还在寻找和等待机会的时候,她听说了杨大眼因为贪污谋反被抓,可能会被处斩的消息。她知道杨大眼向来是个谋力不谋心的人,此事肯定没有那么简单。于是,她又快马赶回冀州,先是找到杨玄询问具体情况。听完杨玄的述说,潘眉觉得事有蹊跷,于是开始偷偷调查。
原来吐谷浑使者路过冀州之时,石华极尽所能地讨好、利诱吐谷浑使者,最后在使者手中买到两件吐谷浑特产,然后偷偷刻上“贡品”字样,送给了杨母,就是那尊玉佛与那串佛珠。石华欺骗杨母说是从寺庙中请的,而杨母并不知原委。至于“孝子割肉救母”的故事的确是一则劝人行善尽孝的佛教故事。
潘眉查清事情的真相后,就琢磨如何能够尽快将杨大眼救出。劫狱?以她的能力,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如果那样的话,杨大眼的冤屈就不可能洗刷干净了。最好的方法是让朝廷重查此案。通过太上皇拓跋弘来翻案,似乎不太可能,因为他疾恶如仇、爱憎分明。爱憎分明的人都容易非此即彼,也就是说在他们眼里人只有两种:好人与坏人。他既然已经认定杨大眼贪污谋反,现在再去找他很难救下杨大眼。最好还去找相对冷静的冯太后来处理这件事。冯太后对人相对宽容,总是乐于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和事。从这一点上看,冯太后要比拓跋弘老辣的多。
打定主意后,潘眉就决定去了平城。杨玄本想跟她一起去,但又不放心杨母,只好留下来照顾老太太。
在平城十里街坐落着一个高大的府邸。三间兽头大门,门前蹲着两个大石狮子,门外列坐着几个下人。正门匾上写着“太傅府”几个大字。门外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太傅府门前如此热闹,不仅仅因为冯熙身居太尉,还因为此人正是太皇太后冯氏的兄长。而且冯熙喜好阴阳兵法,凡是前来讨论阴阳之术及兵法战阵者,来者不问是官是民,一律接待。因此冯熙门前向来熙熙攘攘,来人络绎不绝。
冯熙三十来岁,相貌俊朗,眉宇之间跟冯太后长得很像。他既有武将的气度,又有儒生的谦和。
这日午后,冯熙刚刚送走几个客人,正拿着一本《孙子兵法》研读。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冯熙反复诵读着这段他早已熟记于心的文字。这段文字看似简单,却又玄妙异常。其中奥妙,他还不能完全领悟。
这时,一个下人进来通报:“回禀老爷,外面有个布衣儒生前来求见。”
“让他进来吧!”冯熙放下《孙子兵法》说。
不到一刻时间,下人领着一位二十来岁,温文而雅的英俊儒生走进来。儒生一进门,便拱手说:“参见太傅大人。”
“先生修习哪家学问?”冯熙淡淡地问。
“兵法。”年青人昂首答道。
“兵法?”冯熙淡淡一笑,问:“敢问先生修习哪家兵法?”
“晚生修习道家兵法。”年青人依旧昂首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