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月光清明。洒落下来的光辉,像是倾泻下来的水,流连在天阳山高大的山门上。月辉沿着山门向下,铺洒在石梯上,一级级的青石台阶清晰可见,丝毫不影响夜间登山。
小小的身躯们映着月色,还在努力的攀爬着。已经有不少的孩子已经吃不消,早早的昏厥了过去了,被御空而行的内门弟子们一个一个接走了。
岑泽不知道那些已经失败的孩子会被带去哪里休息,也不想知道。即使他已经头昏眼花,站立不稳,需要用双手撑着面前的石梯了。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停下来,就算是休息也不可以。他怕,他怕他停下以后再也难以抬起手脚去往上爬了。
曲江依旧在岑泽的身后,不过已经不是二十几阶的距离,是三十几阶的距离了。他也是累的不行了。他努力的试图离上面那个身影在近一些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其实这样在他身后挺好的。他已经累的想要稍稍休息一下了,但是前面的那个人没有停下来,那么,他也不会停下来。咬咬牙,继续跟着前面的那个身影往上爬。
天阳大殿内的长老们和掌门依然关注着这群孩子。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孩子昏厥倒下,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孩子哭闹着放弃了。百十个孩子,只剩下着数十个还在吃力的攀爬着的。
烈阳长老不忍道:“掌门,此次的第一关试炼是不是对这些孩子而言太难了些。”
炽阳长老抚着白花花的胡子笑道:“一向心如磐石的老烈阳你也会心疼人呐。哈哈,少见,少见。”
“炽阳,你说我心如磐石我可担不起。谁不知道你是个铁石心肠的,你……”烈阳长老红着脸就要辩驳,却被座上的掌门打断:“好了,少说一句吧。我这么安排自有用意的。”
一直静默,不曾开口说过话的炎阳长老:“凡是入我天阳门的无一不是正气之人,凡是在门内修习的弟子无一不是天资聪慧之人,凡是能略有所成的无一不是心性坚定之人。”
炽阳长老笑眯眯的抚着胡子,烈阳长老也点头,确实如此。
凤阳长老是天阳门里现下唯一的女长老,也忍不住开口:“这次掌门定下这样的试炼必是有深意的。这些孩子大部分来自外界自然好好磨练磨练要吃得苦,要受得罪。这修炼之路何其漫长,枯燥。若是这一千九百九十九的石梯他们上不来,那莫说入途修炼了。”
掌门并未说什么,只是看着大镜里的图像,像是在认真思考什么。
而在继续攀爬石梯的秋晴和莫离脸色是愈见苍白。
“莫…莫离…你可…还好”于秋晴气喘不止。
莫离并没有说话,她早已经累的张不开嘴了。喉咙里火辣辣的疼,什么音节也已经发不出来了,就只是摇头,向于秋晴示意自己没事。她很累很累,恨不得直接一闭眼睛昏过去。但是,她的神智却很是清明,清明得身体的酸痛感被放大了无数倍。
于秋晴握着莫离的手,又紧了紧。抬头看向最前面的那个小身影,咬着牙:“莫离,我。我们…一定要到达山门。”
为了回应于秋晴,莫离把相互握着的手握的更加紧了几分。
于晚风就御空飞行在妹妹的侧身上方,看着自家妹妹的艰辛,心里眼里满满的不舍得,却不能伸手去帮助她,只得心疼的看着妹妹,鼓励着:“小晴儿,加油。哥哥就在你身边。若是,真的撑不住了,告诉哥哥。”于秋晴只是投去一个:请放心的眼神。
这边在大殿里看着的长老们,一个一个点着头。这些孩子确实是不错。
凤阳长老饶有兴趣的盯着于秋晴和莫离:“这两个小女娃子倒是有意思,如果三关试炼都过了,给我收来做关门弟子倒是不错。”
众长老一听,皆惊异。凤阳长老已经几十年没有收过弟子了,她门下现下只两大女弟子,却无一不是天阳门中的天骄。大弟子白雨沫几十年前就早早被定为掌门候选人之一,离了天阳山外出游历十几年了至今未归。二弟子宋青衣在二十年前的门派大比上更是连败数派翘楚,最后与剑宗的剑痴宁天一战,惜败于宁天之手。
炽阳长老接道“凤阳,你可别太贪心了。两个都想要,这可不公平啊”,抚了抚胡子,“青衣丫头还在闭死关,等她出来,自己师傅对两个女娃子好上了,她可乐意?”
“炽阳老头,少说废话。青衣是我弟子,我自然会处理妥帖,这事儿还轮不到你来约束我。”
掌门总是在关键的时刻出声,显然他也不乐意凤阳长老内占了两个可能资质很好的孩子,“这件事情不急,先等孩子们过了三关试炼再商量不迟。先看看这几个孩子的表现……”
“咚”沉闷的一声,将长老们的谈话打断,注意力集中到镜面上。
岑泽的意念艰难支持着自己身体。膝盖重重的磕在了青石板上,立即见了红。细嫩的皮擦破了,染红了上好的绸缎。双手撑在石梯上,这样猛然的一摔,手掌心的皮也血肉模糊。身为世家小公子,从来都是一干下人围着捧着的,年纪小还不曾历练过,哪曾吃过这样子的苦头。顿时,疼的他一怔,竟没有了反应。
长老们看着也是一惊,眼里有些许不忍心。而就在岑泽身后几十阶的曲江看见岑泽猛地这么膝盖着地,自己先是狠狠的疼上了一把,一怔,之后便卖力的拼命的向着前面那个摔在石梯上的身影攀爬,“岑泽…你…你没事吧!”
曲江一叫,在他身后的于秋晴和莫离也停住了,怔怔望着前方那个模糊不清的身影。她们身后的孩子也都停了下来,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前面的人停了,只是自发的都停了而已。
于晚风向岑泽御器飞行而去,“岑兄弟,你没事吧!”说着便要下来时,岑泽却慢慢的用一双已经血肉模糊的小手将身子支撑起来了。
岑泽只觉得膝盖痛得厉害,好像没了知觉。好想就睡过去算了,永远的睡着好了,我很累了。可是,却突然听见了一道温柔却陌生的声音:“就算,他去了,我也随他去了。你也要好好的活着。你是我们的孩子,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可以输,”让岑泽瞬间清明了起来:是的,我不可以输,绝对不可以。我要变强,我要活下去。
他用手撑住身体,试图再站起来却站不起来。想着那便爬着,爬也要爬过去。手肘用力撑住,双腿的膝盖就这么艰难的一阶又一阶的爬着……
曲江在努力攀上十几阶后,看见他已经在向上爬了,便笑了。他想,他认定的兄弟现在并不需要自己的帮助,他只要跟在他的身后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