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桂宫没多久,太医蒋竹山便到了,他给我把脉。
大半天后,蒋竹山问我:“淑妃娘娘这两个月的月事可有来?”
我想了好一会儿:“好像好久没有来了。”
晕,这两个月发生的事儿太多,本来我就是马大哈一个,加上心情又不好,居然忘记了“大姨妈”很久没有来了。、
我又再想了好一会儿:“好像两个多月没来了。”
蒋竹山又再给我把了一下脉。随后,蒋竹山跪了下来,给我磕着头,满色喜地说色:“恭喜淑妃娘娘,娘娘是有喜了。”
有“喜”?
天,有“喜”不是怀孕么?
那一刻,我整个人都傻掉了,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声问:“什么?”
蒋竹山说:“淑妃娘娘有喜了!恭喜淑妃娘娘。”
我躺在床上,“嗖”的一声坐了起来,也不顾“男女授受不亲”,顿时掀起帷帐,睁大眼睛,很不可置信地再问一次:“什么?我有喜啦?”
蒋竹山不敢抬头看我,好像看了我,便犯了“性骚挠”罪那样,他低声地说:“是!”
旁边站着的春梅也不相信她自己的耳朵,张大嘴巴,睁大眼睛,她反应过来后,便是面露喜色,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她竟然落下泪来。
春梅一边抹眼泪,一边跪下来,欢天喜地地说:“恭喜娘娘。”
消息来得太突然,突然得让我整个人都懵了,头脑顿时一片空白,脑筋短路。
我不知道此时的我,是应该开心,抑或是应该难过,只觉得眼前的一切,不真江切,不尽不实——我只是感到,此刻的我像掉进了一个噩梦中,我使劲地掐着自己,渴望真的是在一场梦里,可是痛,彻骨的痛。
呆了一下后,我定下了心神,然后勉强挤出了笑容:“谢谢你了,蒋太医。”
我吩咐春梅:“你去拿两个金锭子来,打赏给蒋太医。还有春梅,此事你先不要声张,谁都别告诉。”
春梅说:“是。”
她去拿金锭子去了。
我对蒋竹山说:“蒋太医,你也先不要声张,也先不要对皇上说,如果皇上问起,你就说本宫是患了点风寒,有点不舒服而已。”
蒋竹山一脸疑惑的看着我,我眼珠子转了一下,连忙说:“哎,蒋太医,本宫也不是想瞒着皇上,本宫想要亲口告诉皇上,给皇上一个惊喜呢——呃,过几日,不是皇上生日嘛,本宫想在皇上生日那日再告诉他,当是本宫给他一个大礼物。”
还真的是巧,一个星期后,是武大郎的生日。
武大郎二十五岁了,而我,也快二十岁了。
我没有想到,还不到二十岁的我,要做母亲了。我还没有想好我应该怎么办——其实,我还能够怎么办?这是古代,又不是二十一世纪,意外怀孕,可以个人工流产什么的。
我只是还没有想好,应该如何告诉武大郎,告诉他说,因为他那次对我的强`暴,他的种子就落在我的体内,生了根,发了芽,还孕育了一个我还没有准备好的水上生命。还有,我不知道武大郎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
虽然以前武大郎说过,希望我给他生孩子。
可是,那是以前的事。
我抚摸着我那还是扁平的肚子,想到武大郎周围的一大堆女人,又想着,我不过是武大郎一大堆女人之一,如今还是不得宠的那个,我不禁就难过了起来,感觉到在一把尖利的刀,一下一下的剐着我的心。我仿佛,看到了我的心,滴出了一滴又一滴的鲜血。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武大郎,我怀了他的孩子,就出了意外。
两天后,西门庆偷偷地对我说,如意病了,病得很严重,她想见上我一面。西门庆问我,要不要去见如意?如意像是有很重要的事对我说。
于是,我去见了如意。
如意住在未央宫最北面的一个角落的宫女宿舍里。她躺在床上,看到我了,略略动了动身子,挣扎了一下,但她太虚弱,病得太重,无法坐起来。
我连忙走了过去,坐在她床口,对她说:“如意姑姑,你就躺在,不必多礼。”
如意说:“奴婢谢过淑妃娘娘来探望了。”
如意的眼睛,飘向我身后的西门庆和春梅,欲言又止。西门庆也知趣,笑着对春梅说:“外面的阳光很好,春梅姑娘,我们到外面去晒晒太阳吧。”
春梅望向我。
我点点头,于是春梅就随着西门庆出去了。
如意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和我说。她说的话,吓了我一大跳:“这些话,其实奴婢是想和皇上说,可皇上不一定会相信奴婢的话。奴婢想,只能找淑妃娘娘了,因为淑妃娘娘心地好,也没把奴婢当了下人看待。淑妃娘娘,奴婢想说的是,如果淑妃娘娘希望能够和皇上平安无事,白头到老,一定要提防两个人,一个是太后,一个是靖仁王爷。”
原来武大郎,并不是太后的亲生儿子。
当年太后嫁给武大郎的父皇——也就是上皇,好几年了,都没能如愿怀孕生子。
上皇曾说过:“谁为朕生出儿子来,朕就改立她为后。”
拿破仑说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这话给古代的后宫女人套过来是:不想当皇后的后宫女人不是好女人。
当上皇后,除了可以一统后宫,威风凛凛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宫妃殉葬”制度——如果皇上挂了,他留下的一大群寡妇中,除了皇后和太子生母,其它妃嫔几乎是找不到活路,几乎都要尽数殉葬。
谁愿意活生生的被殉葬?
太后自然是不愿意。
太后身边的一个小宫女,无意之中被上皇看上了,便在太后当时的寝宫,即兴来了一场XXOO。那小宫女竟然在那次XXOO中怀了龙胎。
狡猾的太后,在知道小宫女怀孕后,就偷偷把小宫女藏在秘室之中,让小宫女与外界隔绝。然后,太后又买通太医,并对外称怀上龙种了,伪装了怀孕的迹象。
那个时候还是德妃的太后,“有孕”的消息传开了,令整个后宫乃至整个朝廷都喜出望外。因为年近三十的皇上虽然妻妾成群,却膝下无子。然而没人知道,这个“子”并不曾结在太后的腹中,而是在另一个女人体内孕育着。
小宫女肚子里的孩子,正是武大郎。武大郎刚出生,太后便抱到身边,然后冒充自己生的。小宫女则被她秘密处死,杀人灭口。
作为皇长子,武大郎出生没多久,便被立为太子。当时还是德妃的太后,母凭子贵,如愿以偿地当上了皇后。只是太后没有想到,两年后,她竟然很意外的怀上了武二郎,武二郎出世没多久,她又有了武三郎。
对于不是自己亲生儿子的武大郎,太后并不爱,但却不能阻止武大郎能够当上太子,更不能阻止武大郎当上皇上。
我入宫之前,武大郎的妃嫔侍姬,也曾有过好几个有过身孕的,可刚刚怀孕没多久,便给太后派人暗中的下了烈性堕胎药。这烈性堕胎药,凡是怀孕的人,喝下去,胎儿从来都不能够生存。
这便是为什么,当初如意为什么故意打翻李瓶儿的药,因为那药,如意知道,里面有太后派人暗中的下了烈性堕胎药。
我听着,不禁打了一个冷颤,觉得很可怕。
这一切的一切,不是我能想像得到的。
“太后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太后希望皇上没后,到时候靖仁王爷,或靖仁王爷的孩子,可以继承皇位。”
太后的行为,武大郎也有所察觉。
太后心虚,也为了掩人耳目,便主张武大郎把她的亲侄女潘金莲娶进宫来。估计太后这一招,为着做两手准备,如果武二郎,或武二郎的孩子继承不了皇位,那她的亲侄女潘金莲生的孩子能够继承皇位,那是不是办法的办法,勉强可以弥补她心中的遗憾。
我问如意:“为什么你知道这些事知道得那么清楚?”
如意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因为,皇上是奴婢姐姐的孩子。这些年来,奴婢一直隐瞒着身份,默默呆在皇上身边,关注着皇上。”
如意又再说:“奴婢之所以把这些事告诉淑妃娘娘,是因为奴婢希望有一日,皇上会知道真相,让奴婢冤死的姐姐能够含笑九泉。只是奴婢身体越来越差,撑不了多久,是等不到这一日了。奴婢希望淑妃娘娘,在适当的时机里,代奴婢告诉皇上。”
什么是适当的时机?
肯定是要等太后百年归西后。
如意还真的是撑不了多久。她对我说这些话后没多久就去世了——这是后来的后来,西门庆告诉我的。
西门庆说,如意去世后,几个太监用了一张席子,把她卷起来。这是宫中的规定,凡是宫女,无论是什么死亡,都不会赐墓,而是火葬。火烧后尸灰填入枯井。做宫女的,命运很悲惨。宫女的地位低下,毫无尊严可言,在那些所谓的“主子”眼中,连猪狗都不如。
我从如意那儿出来后,就低头着头,一边走路,一边想着心事。
我想着,历来后宫,是一个看不见硝烟战火的特殊战场——准确来说,是女人的战场。为了自身的富贵,家族的利益,勾心斗角,残忍无情,腥气熏熏。孰是孰非,真真假假,没有人说得清道得明。
每一个朝代,都有着后宫女人用血泪演绎着一幕又幕惊心动魄,又耐人寻味的故事。
我置在在这漩涡中,觉得很悲哀,也很无奈。
这并不是我想要的。
我只管低着头,想着心事。
然后在未央宫的长廊里,在转弯角的时候,有人刚巧从了那边过来,我从这边冲过去,结果就撞着了,与他碰个满怀。我“哎哟”了声,往后退了两步,差点要跌倒,后面的春梅赶紧冲过来几步,扶住了我。
我还没来得及抬头,他已冷声么喝:“走路也不长眼睛?”
原来是武大郎,他身后跟着谢希大。
我呆呆的看着他,一下子的还不懂得反应过来。
武大郎像雕塑那样横在我跟前,一双深不可测,看不出喜怒哀乐的眼睛,紧紧盯着我看了好一会,然后他微“哼”了声,淡淡地说:“魂不守舍的,平日里的机灵劲哪儿去了?朕真想不明白,到底你的脑袋瓜子整日里想些什么?”
我仍然不说话,仍然呆呆地看着他。
此时此刻,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就有着无尽的苦衷和哀诉,想对武大郎倾诉,可我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我只觉得,我整个人沉浸在一股不可言说的悲伤中,很难过,无助,很孤苦,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凄凄楚楚。
谢希大走上前一步,关切地问:“淑妃娘娘,你怎么啦?”
武大郎没有动,只是盯着我。
半天后,武大郎转头,用了很不屑的语气对谢希大说:“她会有些什么?她无所事事,又不学无术,吃饱了饭给撑着没事干,整日里不是闹事生非,就是胡思乱想作着自己编织的白日梦。如今年龄也老大不小了,智商还像三岁的小孩子!一点也不肯面对事实。”
我紧紧咬着嘴唇。
难道在武大郎心目中,我就是这个样子吗?难道,我真的一无是处吗?
武大郎不再理我,对谢希大说:“朕还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希大,我们走吧,不必要把时间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谢希大说:“是。皇上。”
谢希大走的时候,回头频频地看我,一下又一下,叹息着,他目光带着忧虑和不安,脸上的表情带着痛——谢希大不是不关心我的,可他,也无能为为。
我望着武大郎转身就要远去的背影,终于忍不住,不禁就悲从中来,眼圈一红,眼泪突然如黄河决堤,倾泻而出,滚滚落了下来。
此时,我听到自己的心底,发出了“啪啪”的声响,像皮肉撕裂一般,尖锐的痛楚,排山倒海一样划过心脏,绝望地,旋转,颤抖,痛不欲生的感觉。
我不想活了。
我真的真的不想活了。
我管不了我自己,顿时失去了理智,像疯了那样,一边哭着,一边狠命的朝武大郎的背影冲过去。那一刻,我着有一种要与武大郎同归于尽的冲动。在春梅和西门庆的惊叫声中,我以了很快的速度追上了武大郎,然后在武大郎身后,用尽了吃奶的力气,狠狠地推着他。
我一边推,一边声嘶力竭地喊:“皇上,我恨你!你怎么能够这样待我?怎么能够?皇上,我恨你!你混蛋!”
武大郎给我冷不防的这一推,没站稳,身子猛地晃荡了一下,往前冲了好几步,没能站稳,就重重的摔到地上。
谢希大和身后的玳安大惊失色,赶紧冲过来,把武大郎扶了起来。
武大郎还没站稳,我再次的,像了头凶恶的母狼一样,朝了他扑了过去。我豁出去了,被完完全全豁出去了,我狠狠的抓武大郎,狠狠的咬他,狠狠的踢他,狠狠的推他。
我觉得委曲,那么那么的委曲;我觉得伤心,那么那么的伤心;我也觉得绝望,多么多么的绝望。我的泪水,湿了整张脸,冰凉冰凉的,直凉到心窝里去。
众人都吓呆了,坐在那儿只管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皇上!皇上!”
“淑妃娘娘!”
武大郎刚开始的时候只是躲闪着,后来看到我闹得疯,他也生气了,就一把的揪住了我的衣领,他大吼着:“潘金莲,你发什么疯?你冷静点好不好?”
我哪里冷静得下来?我想着因为武大郎对我的强`暴,让我肚子里有了孩子,我又再想着如今武大郎对我的冷漠,此时我的心,就发疯的抽搐,无法抑止地痛。
就在我伸手,要狠狠往武大郎那张帅气的脸孔抓过的时候,武大郎把头一侧,伸手一隔,又再身子一闪,我猛扑了空,整个身子不平衡,因为用的力度太大,一个踉跄,顿时跌倒在地上。
我很快从地上爬了起来,泪水和汗,落在我一张已变了形的脸上,溶成了一种绝望悲怆的颜色。
我又再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前,对着武大郎,用尽了全身力气,又是踢,又是抓,又是咬,出手一次比一次急,一次比一次狠。
武大郎一边闪过,终于忍无可忍,一个巴掌,不由分说朝了我脸上甩过来。刹那间,猝不及防地,我的脸上就很清脆的发生了“叭啦”一声。随着这“叭啦”的一声响,我又再次的摔跌在地上。
那个地方,刚好是台阶,于是我的身子,就顺着台阶“骨碌碌”地滚下去。
我的腹部,突然间激烈地剧痛,直痛得我眼前发暗,金星乱冒。接着,一股腥腥的,热热的液体,从我体内流了出来。
接着,是春梅飞快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哭着说:“娘娘!娘娘!娘娘你出了那么多的血!皇上,娘娘有了身子了呀,皇上……”
接着,是武大郎疯了那样的冲了过来,他惊慌失措地抱起了我,他那张因为惊恐而变得扭曲了的脸,时远时近,那么的不真实,飘飘忽忽不着边际。
武大郎一边抱着我,一边狂叫:“太医!快宣太医!快呀!”
我的眼神散淡,心里充满了绝望,我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我喃喃地说:“皇上,我不会原谅你!我恨你!我恨你!”
随后,我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