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春梅出了店铺后,便四处走着。
大街头有意想不到的繁华,热闹非凡,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鳞次栉比的店铺,日用商品店,布匹店,店杂货,典当店,还有茶楼,小食店,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各式各样小摊,有卖糖葫芦的,有捏有泥人的,有卖馄饨的,有卖煎饼的,还有卖古玩的,瓷器的,字画的,那些小贩们,叫卖声此起彼落,还有耍杂技的,一声锣,一声鼓,喧嚣嘈杂着。
我和春梅像山里人进城,无比的好奇,到处浏览。
我人心不足蛇吞象,喃喃地说:“如果每天都能出来溜达,就爽歪歪了。”
不远处有锣鼓声,春梅伸长了脖子,很兴奋:“娘娘——”
我笑睇了她一眼:“叫我公子。”
春梅伸舌头:“是,公子。”她往了锣鼓声那边指:“公子快看,那边围了很多人,一定有什么好看,我们快过去看看。”
原来是耍杂技。
我和春梅兴致勃勃地挤在人群堆里,又再挤了上前去。
只见一个粗壮的中年男子,拿了一块大砖头,狠力地朝自己额头拍去,砖头碎了,而中年男子没事。接着,他又拿了一根杠子,稳稳的放到肩膀上,一个十岁左右穿红衣的小女孩,像了猴子那样爬上去,用了一根腰带,把小小而柔软的身子直吊下来,手脚敏捷的在半空中倒腰,劈叉,旋转,做着种种的高难度动作。
周围观众,掌声雷动,叫“好”声一大片。
我和春梅也拚命地鼓掌,手掌都拍红了。
另外有一个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拿着一个破碗,向着众人要赏钱。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我摸出拿着几小块碎银两,正要扔下去,冷不防的从后面伸出来一只手,放下了两个银锭子,小女孩眼中露出了惊喜的目光,连忙乖巧地说:“谢谢公子!谢谢!”
我看过去。
是一个身材修长,穿着墨绿色的缎子衣袍,腰间系着白色玉带,头发束着同样墨绿色的丝带,五官俊秀,飘逸出尘的翩翩少年郎——靠啊,原来是谢希大。
人家是无巧不成书,我是无巧不成灾。
我吓得连忙缩下头,拉了春梅鞋底抹油要溜走。谁知谢希大看过来,含笑向我打招呼:“潘兄弟,原来你在这儿啊?真是巧。”
我只好乖乖站住,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是啊,真的是巧。”
妈的,京城那么大,人那么多,我为什么偏偏就这么倒霉,竟然遇到了熟人。还好,遇到的人不是武大郎,是谢希大,要不我就死定了。
我红着脸,站在那儿,有点手足无措,就像一个现场被抓着的行窃小偷,我支吾着说:“谢,谢大公子,你慢慢欣赏表演,小,小弟我,有事先走一步先。”
我连忙拉了春梅,挤出了人群。
我和春梅像丧家之犬那样,冲出了好远的地方,躲到一个偏僻的小胡同。停下来后,我拍拍胸口,惊魂未定地说:“吓死我了!还好我聪明,逃得掉。”
春梅的目光,却直直盯了我后面看:“公子,谢大公子——”
我吓了一大跳,连忙问:“怎么啦?”一回头,却看到谢希大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了,正气定神闲站在我身后,唇边浅笑盈盈地着看我。我吓得张大嘴巴,很恐怖地发出一声尖叫:“啊——”
叫停后我气馁,无精打采起来。
谢希大明知故问:“潘兄弟你怎么啦?”
我哭丧着脸,意兴阑珊地嘀咕:“谢大公子,大街上那么多人,美女多如牛毛,真是的,干嘛老是阴魂不散的盯着我不放?”
谢希大像是没有听到,微笑着关心地问:“潘兄弟,逛了半日,你肚子饿不饿?”
我跳起来,又再恐怖的发出了“啊——”的一声尖叫,尖叫后我指了他,“哇哇”地大嚷:“你,你怎么知道我逛了半日?你是不是跟踪我?”
谢希大脸上一僵,继而摇头,又再笑:“我看时候已不早,已是未时了,就猜测着潘兄弟逛了好半日,估计午饭还没有吃。我哪里是跟踪潘兄弟?刚刚碰到,不过是巧遇而已。”
说得也是,谢希大又不知道我出宫。
这个时候,我的肚子突然就“咕噜咕噜”唱起歌来,还真的是饿了。
谢希大说:“潘兄弟,我也没有吃午饭,肚子也饿了,不如我们先去找些吃。”
我说:“嗯。”
去了一家叫“醉仙楼”的酒楼。楼下是大堂,进门是一个大柜台,后面站着掌柜,旁边有好几个大酒坛,中间摆放很多方桌和条凳,坐了不少客人。还有二楼,二楼较一楼文雅许多,有大桌和隔开的雅间。
我们到了雅间,点了一桌子的菜。
春梅站着,我拉她坐了下来:“坐下来一起吃吧,又不是在宫里,哪来这么多规矩?”
春梅无措,偷眼看谢希大:“奴婢不敢。”
我说:“什么敢不敢的?难道坐着不比站着舒服?都是那些规矩害死人!我最讨厌的是那些规矩!一个人的出生是无法选择,出生好坏都不是自己的错。其实大家都是人,人与人,应该是平等的,应该没有贵贱之分。”
大概我的现代观点太过惊世骇俗,谢希大一脸的惊诧。
不过他还是说:“春梅,还是坐下来吧。这不是宫里,不必守规矩。”
春梅小声地说:“是。”
我想喝酒,可想到武大郎的警告,不禁一哆嗦,就不敢喝了。这天杀的武大郎,比我老妈还要法西斯,这也不许,那也不准。我做错了事,我老妈只管骂,就骂骂而已,武大郎就不同,惹毛了他,就不定他会让人把我的人头“咔嚓”下来,当了足球踢。
为了预防万一,我想了想,决定要对谢希大来个先小人后君子:“谢希大,你,你不会把这事告诉皇上吧?”
谢希大似笑似笑看着我:“你说呢?”
我吓唬他:“如果你告诉皇上,皇上生气了,把我的头斩下来,小心我会变成厉鬼,夜夜缠住你,让你要生不得,要死不能。”
“皇上不会斩你的头。”谢希大说。
“这个很难说。”我说。
“你不相信皇上?”谢希大问。
“不相信!”我回答得挺快。
“皇上——”谢希大犹豫了一下,他看我,轻轻地说:“其实皇上很爱你,爱到——爱到让人难以想像的地步!可能是皇上不擅于表达,而你又感觉不到,因此皇上和你之间,就可能产生一些误会。”
“笑话!他爱我?”想着武大郎欺负我的种种,我就不禁气恨起来,“哼”了声:“他爱我?这可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谢希大摇头。
我木着一张脸。
“潘妹妹——”谢希大不叫我做“潘兄弟”了,改口叫我“潘妹妹”。
“嗯?”
“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说了一段话,我印象深刻——两个互不认识,互不了解,一点感情基础也没有,就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包办婚姻。你还说,可怕的不是包办婚姻这个制度,而是深受其害的人,还乐在其中,认为是理所当然。”
“对啊,我说了,怎么啦?”
“我回去想了很久,觉得这话,好像是有些道理。”
“不是有些道理,而是大大的有道理。你想想,自己要嫁的人,或是自己要娶的人,不是自己喜欢的,也不是自己选择的,而是人家硬安排给自己的,自己又怎么会心甘情愿?”
谢希大深思了一下,他突然问:“潘妹妹,有一句话压在我心里许久了,我一直没有机会问。这问题,你可以不回答我,我只是疑惑。当初你嫁给皇上,是不是因为不是你自己心甘情愿,因此你一直抗拒?”
我一怔。
我想了一下:“这个,也许是原因之一吧。”
谢希大点点头:“我明白了。”
他明白个屁。其实,连我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吃完饭后,谢希大送我和春梅回去。到卖布匹兼做裁缝的店铺时候,我和春梅就进去换回太监的衣服,那穿了一天的衣服不要了,送给老板。老板大概没见过像我和春梅那样的傻`B,乐得只见嘴巴不见鼻子。
看着一身太监打扮的我,谢希大摇头:“潘妹妹,真服了你。”
我向他挤眉弄眼,一边说:“记得哦,不准向皇上打小报告哦。”
谢希大看我的目光,突然的就跳跃了一下。
随即,谢希大默然,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画童早在西侧门等候了,在那边焦急地伸长脖子,不停地东张西望。谢希大没有给画童看到,在远远的地方便朝我摆了摆手,然后独自走开了。那画童看到我和春梅,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我这次偷溜出宫,没有东窗事发,神不知鬼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