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病的这期间,也有不少人到桂宫来探望我。武大郎没有再来。据说,他不在宫里,去了西池别苑。那西池别苑,是一座皇家苑囿,也是皇家进行合围较猎,训练兵马的场地,在京城南二十里。是历来皇上游乐,散心,骑马,打猎的好去处。
我巴不得武大郎不在宫里。
我不想见到武大郎,也害怕见到武大郎。
这武大郎,有时候,他,他——他还真不是人!我老是提心吊胆着,武大郎吃饱饭没事干,会想出什么招数再来折磨我。虽然说,大家生活在同一座皇宫屋檐下,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但我是驼鸟心态。
躲得一时算一时是不是?
太后虽然没亲自到桂宫来,可她也挂着我,三头两天派人过来探望,又是燕窝,又是千年人参送过来,还让宫女传话过来,要好生养病,把身子调理好,千万不要给落下什么病根子。
一次太后还差人给我送来一件狐皮子斗蓬。
那位宫女说:“太后说天气渐渐转冷了,淑妃娘娘身子弱,太后让人专程赶缝了这件狐皮子斗蓬,让淑妃娘娘早晚穿来防寒。”
斗蓬拿过来的时候,刚好李娇和孙雪娥过来探望我。
这两个人,其实没那么好心肠,她们来看我,不过是作作样子,走走过场秀。看到太后送的那件斗蓬,李娇和孙雪娥互相看了一眼,一脸的妒意。
孙雪娥说话喜欢含沙射影,当下笑了起来,娇声说:“淑妃娘娘在太后的眼里,到底是不一样,什么宝贝稀罕的东西,太后都舍得往淑妃娘娘宫里送。”
我淡淡地说:“不过是一件斗蓬而已,有什么宝贝稀罕?如果你也想要,也让太后送你一件好了。”
“哎呀呀,淑妃娘娘,臣妾怎么会有这样好福气?”孙雪娥说。
一旁坐着的李娇也开腔:“臣妾和孙充仪妹妹出身可不如淑妃娘娘大富大贵。淑妃娘娘的好福气,在宫中,可是无人能及的。”
孙雪娥又再说:“虽然臣妾出身不如淑妃娘娘,可在宫中久了,宝物还是知道些的。按理说,狐皮子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臣妾也不是没见识过,去年皇上还打赏一件给臣妾呢。但太后送给淑妃娘娘的这件狐皮子斗蓬,狐皮子是通体的白色,一丝杂色也没有,这可是独一无二的,就显得宝贵了。”
春梅听不过,替我回答:“那是太后对淑妃娘娘的厚爱。”
孙雪娥和李娇又再互相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更不忿。那孙雪娥,拉长了声调,阴阳怪气地说:“对呀,太后对淑妃娘娘,是特别的厚爱。”
我没有理她,低头喝我的茶。
我和孙雪娥李娇这两个人,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众人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李娇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她笑了一下,突然说:“孙充仪妹妹,皇上不是出宫去了吗?皇上出宫有多长时间了?”
孙雪娥说:“快一个月了吧。”
“奇怪。”李娇似自言自语,又似对我说:“淑妃娘娘身体不舒服,按道理来说,皇上也应该记挂着,怎么还有心情去西池别苑?还在那边呆了那么长时间,是不是皇上对淑妃娘娘的病根本不上心?”
孙雪娥一拍手:“李昭媛姐姐说得极有道理。妹妹也是这么想,如果皇上对淑妃娘娘的病上心,早就差人过来问候,或亲自过来探望了。”孙雪娥恐天下不乱,看着我笑:“淑妃娘娘,不是臣妾多嘴,臣妾是切切实实为淑妃娘娘着想啊。臣妾心里想着,为什么太后对淑妃娘娘这么厚爱,而皇上却对淑妃娘娘不怎么上心呢?”
李娇和她一唱一和:“听宫里的人说,皇上在西池别苑很开心,天天骑马呢。皇上好像忘记淑妃娘娘身体不舒服了。”
孙雪娥一本正经,煞有介事:“皇上何止忘记淑妃娘娘身体不舒服?臣妾听那些奴才们说,皇上不准他们在跟前说起淑妃娘娘,违反的,责令仗打二十板。听说,有两个太监多嘴,无意中提到淑妃娘娘的名字,就被仗打了。”
李娇装作惊讶:“真的?是不是淑妃娘娘惹皇上生气啦?哎呀,淑妃娘娘,如果皇上真的是生气了,可不好办,皇上,皇上,会,会——”
孙雪娥装了心惊胆战的样子,一双眼睛却鬼鬼祟祟的观察我的表情,小声地说:“以前的皇后娘娘,便是下场。臣妾,可,可不敢惹皇上生气。还是懂些分寸的好。”
言下之意,说我不懂分寸。
我懒得理她们。
她们是幸灾乐祸,巴不得我成为第二个皇后娘娘,巴不得武大郎立马对我来个就地正法,五马分尸,这样她们就少了一个假想强劲情敌。
这两个女人,是女人中的败类,没一点独立自主精神面貌,是武大郎忠实的哈巴狗,而她们唯一要做的事儿,不外是争奇斗艳,争风吃醋,排挤自己的假想情敌。
后来我不耐烦了,很不客气地对她们下了逐客令:“我困了,要休息一下,如果你们没什么事,请回吧。”
我才没有那么多的精力,要听她们费话。叽叽喳喳的,鸡一嘴鸭一嘴,纯粹是暴力强奸我的耳朵。
我没有那么弱智,和她们一般见识。
没过多久,孟玉楼也来探望我了。孟玉楼到底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礼,一举手一投足,自然而然的带着一股高贵之气,与李娇儿的平庸俗气,孙雪娥的市井气,不是同一个档次,级别要高出N多。
“姐姐身体可大好了?”孟玉楼问我。
我点点头:“好多了。谢谢。”
孟玉楼叹息了声,过了一会儿她说:“身体健康很重要。姐姐,像我们这样的女子,是高处不胜寒,自个儿的身体只有自个儿爱惜。”
“可不是?”我笑。
我突然想起在二十一世纪,有一个很有名的女作家说的话,我背书那样,一个字一个字,喃喃地说:“我要有很多很多的爱。如果没有,就要很多很多的钱。再没有的话,有健康也是好的。”
孟玉楼琢磨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又再叹息了一声:“这话说的又何尝不是?”
孟玉楼是在宫中,难得的唯一明白人。她为人谨慎,性格温和,不轻易得罪人,也不轻易给别人得罪,表现得不卑不亢。不得皇上宠,虽有遗憾,但她也没想到要和人争斗,抱着“是你的总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得不到”的坦然。
我问她:“妹妹,你到宫里有多长时间啦?”
“两年多了。”
“这样的日子,你闷不闷?”
“习惯了,就不闷了。”
我很是烦恼:“我就是不习惯。我觉得在这皇宫里,就像一只笼子似的。我烦死了,也闷死的。我真不甘心,在这儿困一辈子!”
孟玉楼低头,轻轻地说:“这是命中注定。我们都无力,也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