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其长久,匪由辩驳。但当忘彼爱憎,慎思取舍,每事敦朴,无非至公。”
冠玉看着自家主子唇边越来越浓的笑意,看到即兴处,又圈圈点点的批注,间或读了出来,不禁心里对那位答卷的考生暗暗称奇。能得到主子赏识的人,这么些年少之又少,今年的这位,怕是要被圈定为状元了吧。
“文笔上乘,入木三分。果然是个妙人。”夙离垢卷起那份试卷,禁不住赞叹起来。
“恭喜主子,国家又多了一个栋梁之才。”
却不想,谪仙般的男子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把试卷放进了落选的一堆之中。
“这是?”
“冠玉,世间诸事,不问因果,如此对他或许是最好的。”
“公子,功名利禄哪个举子不想,这样,岂不是?”
“于别人或许是,于他,不是。他桀骜不驯,入了朝堂,不谙世事,反而是入了苦海。”
书房里主仆二人皆是静默,清风卷帘,今科举人的命运在一片静默中定了盘。
明天就是发榜的日子了。卿尘左右辗转却没有一丝睡意,起身拢紧身上的披风,轻轻的推开了房门,月儿又快圆了,再过几日就是中秋节了。
刚巧隔壁的窗也被人推开,北鸿慵懒的翻坐在窗台上,扬了扬手中的酒壶:“要不要喝一点?”
笑着接过:“北公子也是难以入眠?”
“唉,最近生意不好做呀,没有银子赚,心里就像长了草似的,难受。”
“噗。”一口酒很不雅的被某女喷了出来。“真是贪心鬼,难不成这天下的银子都被你赚去了才好?”
“在下倒是想啊,可偏生的胆小,怕被人追杀。”无奈的摇了摇头,就好像饥饿很久的人看到美食却偏偏吃不到一样。
“你已经是富甲天下,又何必这么拼命呢?”
“那你呢?你已经生活无忧,又何必再入凡尘?”
被反问一句,自己登时哑口无言,只能落寞的笑了笑,抿了一口杯盏中的酒:“今天的月色很好。明天就要发榜了。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此闲情逸致。”
“那你是希望自己高中还是名落孙山?”
“于公于私都是中了好。”
“哦,在下倒是想知道何为公何为私?”男子起了好奇心,虽是带了人皮假面,却还是遮不住灼灼的目光。
“便当是我的自尊心作祟吧。时辰不早了,歇了吧。”把酒杯还了回去,那人也不拦,接着对酒当歌。
“绿房几夜迎清晓,光摇动、素月溶溶如水。惆怅一枝寒,记东阑闲倚。近日花边无旧雨,便寂寞、何曾吹泪。烛外。谩羞得红妆,而今犹睡。琪树皎立风前,万尘空、独挹飘然清气。雅淡不成娇,拥玲珑春意。落寞云深诗梦浅,但一似唐昌宫里。元是分明错认,当时玉蕊。”
伴着那人的清唱,一夜无梦。
辰时发榜,小童早早就亟不可待,在客栈的大厅里走来走去,倒是那两位正主,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一大早就下起了棋。
“主子,卯时三刻了,咱们去瞧瞧吧。”
“……”
“公子,辰时整了,我们去瞅瞅吧。”
“……”
“你输了。”
北鸿落下一子,卿尘捡起那被围杀的一大片,轻声叹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小童看着那优哉游哉把自己完全忽略的两个人,着急却无奈,趁着他们心思不在自己这里,索性随着店里的其他几个举子一起去前街看榜了。
“再下一局如何?”
“乐意奉陪。”很快把散落的棋子收回盒子里,但棋盘干净如初,又不急不缓的各自安营扎寨,守好自己的本营。
“去了这么久,难不成会试院连张告示都不会贴?”北鸿在白子的一旁落下一子,和先前的黑子马上就形成了合围之势。
“非其所愿,只怕是事发突然,有变动罢了。”卿尘跟着落下一子,丝毫没有被困的紧张。
两人你来我往,不多时棋盘上的黑白将军便陷入僵局。
“看来又要和局了。”
“那可未必。”
“你便如此自信?”
“落子无悔罢了。”在黑子的包围中落下一子,眼下的棋局却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