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宁心里有些慌:“你是谁?”他不知道自己在对谁喊。他希望现在有个声音能回答他,哪怕发出那个声音的是什么妖魔鬼怪。整个世界一片空白,一点声音也没有,异常单调,异常宁谧。
陡然,一个梦呓般的声音传了过来:“睡觉吧,睡觉吧,我亲爱的小宝贝哟。”那个声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楚宁感觉到它离自己越来越近了。那个声音轻柔得如同一团棉花:“快快睡觉吧,睡着了就不会有烦恼了。”
“我到底是在现实中还是梦境中呢?”楚宁刚刚有了这个念头,那个声音就轻轻道:“梦境跟现实有什么不一样么?”楚宁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如果说你本来就生活在一个梦境之中,你所谓的梦境反而是你生活的真实世界,你相不相信?”
一种莫名的悲怆涌上心头,楚宁紧闭的眼睛里滑出了一颗晶莹的泪珠。泪珠倏忽落地,长出了一株嫩苗。短短的时间,幼苗长高长大,枝繁叶茂。一片枯叶从树上落了下来,飘飘忽忽,还未落地就静止不动。枯叶变成了一二月扁舟,“哗啦啦”一阵流水声过后,舟下便有了水。河水奔腾浩荡,小舟飘飘摇摇,眨眼间就有了八九尺长。船舱打开,里面走出一个白胡子老翁。老翁手里拿一根竹篙,二话不说,就朝楚宁的心口捅了过来。竹篙深深地刺入了身体,鲜血顺着那个可怕的伤口流了出来。
“你若觉得痛,它便痛。你若觉得不痛,它便不痛。”
“没有人打我,我不痛。”楚宁默念着这句话,并强行相信它是真的。伤口马上愈合了,但是那个疼痛却更剧烈了。
“痛便是痛,不痛便是不痛。你若有了‘我不痛’的念头那你便是真的痛了。消除疼痛的方式只有一个,痛便让它痛,不痛便让它不痛,时间久了你也就不痛了。”
时间飞逝,物是人非,当年的那个老翁已不知去向。心口上的那个伤疤似乎已经平了。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楚宁一下子又痛彻心扉。
“疼痛是不会消失的,只能被遗忘。当它再次来临的时候,就会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楚宁睁开眼睛,眼前飘来一座山,山上有一个玉和宫,玉和宫里有一个小木屋。小木屋的小胖还在打着憨。望着那个熟悉的小胖,楚宁产生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大吼一声:“你到底是谁?”小胖一下子惊醒过来,嘟囔道:“小宁子,我是小胖啊,你不认识我了?”窗外挂了一轮明月,柔和的月光像水一样。
难道刚刚做了一个梦?清虚子也来了,照例又是一顿训斥:“你俩还不睡觉?明天不出去玩了,是么?”
明天?我们不是已经出去玩过了么?我们下了山,过了河,还认识了一个小姑娘,她说她叫唐巧儿。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这一切都是梦中梦到的?那这个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先是睡觉,睡觉之前是罚跪。为了什么罚跪呢?哦,对了,我跟小胖两人偷偷去了北坡,进了那个山神庙。难道说?我们现在还在那个山神庙里?当时出现了两个清虚子。那么眼前的这个清虚子是假的了。
楚宁“嗷”一声尖叫,跳起来就朝清虚子扑了过去。小胖大惊失色:“小宁子,你疯了么?”楚宁急道:“他不是师傅,他是妖魔,小胖快跑。”清虚子目无表情:“小宁子,你已经疯了。”
楚宁喃喃道:“我疯了?我怎么会疯?”清虚子跟小胖狂笑起来,笑声中变成了两个妖魔,浑身黑气缭绕。妖魔合二为一,手持一柄开天巨斧。
脑海中那个神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打败他们。你认为你很强,你就很强;你认为你很弱,你就是个弱者。你一无所有,但却无所不能。你的想象力就是你的力量。来吧,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强?”
那柄开天巨斧当头劈下,楚宁一下子被劈成了两半。楚宁很奇怪:“我为什么没有死?”
“忽视它,你认为你没有死,你便没有死。你的生死取决于你的信念。”
楚宁的两半身体站了起来,一半身体手里拿着一把矛,一半身体手里扛着一块盾。
“有攻有守,不错。但是你的身体就这样散架着,你不觉得难看么?”
两半身体并在一块,又成了一个完整的楚宁。那柄巨斧再次劈了下来,楚宁顶出了盾。巨斧没有丝毫停顿,破盾而入。楚宁刺出了矛,矛从妖魔胸膛上一穿而过,妖魔却安然无恙。
“他无视了你的盾,故而你的盾起不了丝毫作用;他无视了你的矛,故而你的矛对他造成不了丝毫伤害。你听明白了么?”
“呵呵,呵呵。”楚宁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无有似有,无有无不有,无即是有,一无所有便拥有世间万物。”楚宁的眼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一团光晕在他的手中显现出来,片刻之后又化为无形,如此反复再三。开天巨斧第三次劈了下来。楚宁闭上眼睛迎着巨斧。巨斧上开出了鲜艳的花朵,娇艳欲滴。妖魔不见了,唐巧儿出现了。唐巧儿挥一挥手中的花朵,嫣然一笑:“小宁子,你看这束花好看么?”
暖暖的太阳,娇艳的花朵,还有那可爱的小姑娘,多好啊。陡然,雷电大作,乌云堆垒。唐巧儿又变成了那个妖魔,浑身黑气缭绕,高高举起的巨斧在闪电的照耀下发着森森寒光。
楚宁大惊:“怎么会这样?”
“因为他无视了你的‘无视’。故而你的‘无视’对他也不起作用了。”
“那么——那么——”楚宁想要说些什么,但一时又说不出来。
“你是想说怎么才能战胜他?”那个声音叹了口气,“世人为何总是执着于成败?欲知万般皆为梦,事事皆是空。眼中有相,心中无相。心中无相,则一切妖魔鬼怪都是虚幻。既是虚幻,又何来是非成败之说?”
“……”
“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人。一个人是你自己,另外一个是别人。曾经有那么一刻,你有没有想过人为什么会如此孤独?因为除了你自己之外,别人都是不真实的,都是木偶,会动的木偶,会说话的木偶。你的人生,你的喜怒哀乐,都只是你自己的一场独角戏。”
楚宁呆住了,突然脑袋中灵光一闪,大声说道:“只有一个是真的,我自己肯定不是假的,那么你肯定就是假的了?”
“呵呵。”那个声音笑了笑。一无所有的空白世界开始变幻。周围竖立起了高大的宫墙,宫墙上盖着琉璃碧瓦,宫墙内雕栏玉砌,假山玲珑。楚宁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庙堂之内。王座上一个身高不足五尺的人头戴王冠,身着龙袍,一步一步走了下来。
楚宁问:“你是谁?”
那人道:“我是这个世界的王,曾经有人称呼我为‘夜郎’。”
“夜郎王?”
“对。我认为我是最大的,我就是最大的。我认为我无所不能,我便无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