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嫣站在商城门口给蒋方中拨了个电话,想跟他说一下这个稿子的事情,电话却一直没人接。
看看时间已经是四点多,估计他在开选题会。
每天下午,各个部门主任都要在选题会上汇总部门今天的选题,根据选题多少、重要性来要求本部门的版面数量。这个会长则一个小时,短的也得三四十分钟。
林嫣决定先回去再说,再说下午5点还要开部门例会。
她赶到的时候,例会已经开始了一会儿。蒋方中正在总结上周的工作,之后说到本周的工作和今天的重点稿子。
“今天线索不错,内容很多。我要了4个整版,你们可好好写啊。”蒋方中说着望向林嫣,“林嫣,电器城那个稿子采得怎么样?我打算让你这个做个头条。”
“那个,”林嫣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决定把事实真相说出来:“崔主任给我打电话让我回来,说马总毙稿了,不用采了。”
“什么?”两位主任几乎异口同声,一脸不可思议。
林嫣把大致情况说了一遍,但隐瞒了崔同让她谎说稿子是个案没法写的话。这话说出来,他俩该更生气了。
岂知仅毙稿一事就已让韩正大怒:“他说让你不采你就不采?你怎么不打个电话跟我们汇报一下?”
“我,我给方中主任打了……”林嫣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韩正,有点不知所措地小声说。
蒋方中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看,赶紧说:“她确实打了,下午我开选题会,手机调静音了,开完会又忙着要版,焦头烂额的忘了看手机。”
“方中不接,那你可以跟我打啊!”韩正怒意不减:“我跟大家再强调一遍,方中和我是社会新闻部的主任、副主任,如果我们部门的稿子要毙掉,一定是我或方中通知你们。其他任何人给你们打电话,你们都不要理会!”
说着他站起身,“林嫣,你现在赶紧回去,一定要把那个商城采到,不采到你别回来。今天这个稿子必须发。我现在就去找老马。”
蒋方中跟林嫣说话的语气还算温和:“快去吧。这件事我和韩正会找崔同的。你安心采访就行。”
他也站了起来,跟在韩正后面出去了。
晓羽等一干记者同情地围上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她。林嫣丢下一句谢谢,丝毫不敢耽搁,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冲下楼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电器城。
心中又是后悔又是懊恼,还有一点点委屈。没想到韩正会发那么大的火。
她不跟韩正打电话,是因为这周是方中主任值白班啊。林嫣当时根本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也实在是不想因为这个去打扰韩正。
可是这会儿,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这是来燕报以来,第一次犯这样的错。
其实自己完全可以不听崔同的话啊。就算崔同说不采了,也不该那么快就走啊,明明公关部经理都出现了,怎么就不问他几句?明明知道这是一条有价值的新闻,就差一点点就可以采完成稿了,怎么能够放弃?怎么能够把这条好新闻就这样浪费了?
而且,现在已经快7点了,公关部的人说不定都下班了。要是找不到人该怎么办?没有商城的回应,仅有单方说法无法成稿,稿子写不出来怎么跟韩正交代?
她还不知道是否有友报同仁采访这个事。虽然她下午没见到什么同行,但不敢打保票那个打来热线的居民不会给其他报纸也打热线。最坏的结果,是外报采到了她没采到,明天别人发了她却没有这条稿,那才真是丢脸丢大了!
坐在出租车里,林嫣越想越觉得自己不争气。她简直无法原谅自己这次的错误!
林嫣啊林嫣,离一个合格的记者,你还差的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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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嫣赶到电器城的时候,果不其然,电器城虽还开门营业,但办公室的行政管理人员已全部下班了,公关部办公室也锁了门。
林嫣向商城销售员打听是否还有负责人,却只找到了卖场的值班经理。但这名值班经理不愿多说,“按规定我不能接受采访,你得找我们公关部。”
林嫣向他询问公关部负责人的电话,他不给,“你就别为难我了,我不能给你电话,你还是明天上班了再过来吧。”
“可我们今天这个稿子就要发啊!明天就来不及了。或者,您帮我跟负责人联系一下,让他尽量给我回个电话吧。况且这么多消费者都遇到这种情况,商场于情于理都该有一个说法啊。”林嫣简直心急如焚,但又不能显露出来,还只能微笑着哀求别人。
这名值班经理并不买账:“对不起,他们都下班了,您还是明天再过来吧。”随后就转身离开,再也不理林嫣了。
林嫣几近崩溃。该怎么办?没有采到商城,她怎么能够回去?
晓羽打来电话问她采得怎么样了,“别着急,我们几个人也一直在帮你打听,看能不能找到蓝天电器城相关负责人的电话。”
挂了电话,林嫣想,一旦电器城关门,就谁也找不到了。唯一能找的,还是那名值班经理。
值班经理经不住林嫣软磨硬泡,终于答应给公关部经理发个短信问问。但没一会儿,他告诉林嫣,“公关部经理说明天再说。”
林嫣本来满怀希望的看着他,一听到这句话,大失所望之下,一股憋屈的情绪涌上心头,眼圈立马红了。向这名好心的值班经理道了一声谢,林嫣强忍着眼泪走出了商城。
稿子今天估计是采不到了,但怎么向蒋方中和韩正说?都怪自己之前太不上心,如今只能向他们自请处罚了。
林嫣鼓起勇气正准备给将方中打电话时,晓羽来电话了。她在那边兴奋的说,“林嫣,找到了!你赶紧记一下!蓝天电器城副总经理的电话!”
林嫣激动不已,赶忙记下了这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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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电器城外的广场上一个僻静的花坛边,林嫣拨通了这个副总经理的电话。采访的时间有点晚,但顾不了那么多了。
万幸的是,对方接了电话。
听到林嫣所说的事情,对方很官方地说,对具体情况还不太清楚,“但我敢保证,以次充好这种事,绝不会在蓝天电器城出现。我们这么大的牌子,不可能自己砸自己的招牌。我们会进一步调查情况,一旦确实是商品质量问题,哪怕过了退换期,我们也承诺会给消费者免费更换新的产品,一定让消费者满意。”
挂断电话时,林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方的说法虽然过于官方,但毕竟也是蓝天电器城的一个态度。稿子总算可以写了。
林嫣打了个出租车直奔单位,路上几乎是前后脚,她收到了蒋方中和韩正的信息。蒋方中告诉她,稿子确定要发,头条,编辑会等她的稿子,让她别急。韩正的消息则很简短:“稿子今天发,好好写。”
林嫣的心头一阵温暖,赶紧给二人回了消息:“我采到电器城副总经理了,正在回来的路上。”两人都给她回了一个好字。
匆匆赶到单位,晓羽已经为她定了一份盒饭,放在她的办公桌上。林嫣根本无暇吃饭,放下包,打开电脑就开始写稿。
平时晚上八点半、最晚到九点,所有的稿子就都得传给编辑了,现在已经九点了。稿子最终传给编辑时,已经晚上十点半了。编辑又补充问了几个问题,林嫣一一解释。
终于完事了。林嫣站起来收拾东西时,头一阵眩晕。
从中午到现在,没吃任何东西,就喝了点水,真正是饿得前腔贴后背了。晓羽给她定的盒饭已经凉了,林嫣勉强吃了几口,就放下了。尽管今天是疲累的一天,但是,心里却无比踏实,还有些微喜悦之感。
以为不可能采到、不可能完成的采访,最终却完成了。以为不可能发出的稿子,竟然可以见报了,对于一个记者而言,这不是最大的幸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