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林嫣竟没能如约起来。她只听见手机在床头响，叮铃铃，叮铃铃，铃声不停地响，响得让人心烦。她的头昏昏沉沉的，不愿意动弹。
不一会儿，门又被拍得砰砰响，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林嫣，开门，开门！”那声音一声声，很坚定地叫着：“林嫣，林嫣，开门。”
林嫣迷迷糊糊地听出好像是墨然。她想爬起来开门，可是整个人沉重不已，脑子里一片混沌。她现在只想继续睡觉。
她想说别叫了，让我睡一会儿，可半句话也似乎说不出来。
那声音，就好像和尚念经似的，一时半刻也不停歇，搅的她难以入睡。她终于烦了，强自睁开眼，努力挣扎着爬起来。
怎么身子这么重？怎么眼睛发花？她努力睁着眼，墙，衣柜，桌子，似乎都动了起来，一晃一晃地上上下下。
她发现自己怎么也找不着拖鞋，脚在地上划拉半天，终于找着了。一下地，林嫣几乎要摔倒，还好扶住了桌子。她这才发现自己走路竟然都走不稳了，一步一步走得东倒西歪。
这是怎么回事？她头痛得厉害，并不能想什么，开门的念头支撑着她。她跌跌撞撞地向门边走去，倚在门上使劲拽锁，反锁着的房门终于被打开了。
门一开，她失去了支撑，整个人跟着就跌了出去，径直跌进外面敲门的墨然怀里。
一股浓浓的煤气味扑面而来。
墨然看看怀里的林嫣，她只是闭着眼，似乎又已经睡着了。
他赶快把林嫣扶到床上躺下，给她搭上被子，回身打开窗户，让屋里的煤气散出去。他又去看那取暖的炉子，直接把它提到了门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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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咧的空气吹进屋里，林嫣打了两个哆嗦。她这时才似乎清醒了一点，睁眼环顾一下屋里，门窗大开，墨然在门口打电话。她只断续听到“煤气中毒”，“没什么大事”等字眼。她这才想起来，今天约好了去赵乾家拜年的，约好8点半墨然来接她一起去的。
自己这是怎么了？墨然说自己是煤气中毒？不可能啊？以前睡着的时候不都好好的吗，怎么今天会煤气中毒？
正疑惑着，墨然进来了。
他神色冷峻地看着她，“你差点就没命了你知道吗？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那个，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呐呐道。
墨然并不再说什么，问她要了房东的电话，回身带了门出去了，“你先把衣服穿好，我去给房东打电话。”
已经出门给亲戚拜年的房东大叔急匆匆地赶回来了。他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烟囱和炉子的接缝口有点歪了，煤气估计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幸好只是歪了一点点，幸好，只是有那么一丁点的缝隙。否则林嫣……
这个通风的烟囱，老实说，林嫣一直没弄明白是干嘛用的，只觉得竖在屋里怪难看的。不过既然叫烟囱，那肯定就是排烟的了。当时屋里取暖的炉子、烟囱安装等，都是林嫣和唐晓羽出钱让房东帮忙弄的。不过，这其中的窍门、注意事项，林嫣这种生长在南方、从来没有这样取暖过的人，是绝对不可能知道的。
林嫣猜测，是不是自己昨晚换炭时碰到了烟囱？她这会儿经冷风吹了吹，觉得头也不晕了，人比刚才好多了。
房东大叔倒是吓得不轻，一个劲儿对林嫣道：“姑娘，你下次可小心啊！你说你要真有什么事儿，可不是把我给坑了吗？以后你可要仔细看好了这烟囱知道吗？只要觉得头晕，或者屋里有煤气味，一定要开窗开门透透气儿，多晚你都去找我，我来帮你看看。”
她连忙地道谢。大叔帮她把烟囱重新安好，看看再无问题，这才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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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通州的出租车上，林嫣万分抱歉：“实在对不起，害得咱们没能准时去赵乾家。”她又感激地道：“今天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
如果今天不是墨然来找她，如果不是当时他一声声地坚持叫门，她恐怕就会跟以前采访报道过的那众多煤气中毒的人一样，被发现时已经在睡梦中死去多时了。
不过她很好奇，大院里有好多房呢，墨然怎么知道她住哪间房的？憋了好一会儿，她终于问了出来。
他淡淡地：“手机铃声判断的。”
停了一会儿，墨然道：“你是南方人，不习惯煤炉取暖很正常。这种取暖方式，没用惯的话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煤气中毒。”他突然道：“我看你还是别住在那儿了。”
“啊？”林嫣有些吃惊，不住这住哪？房东大叔都已经帮她把烟囱修好了。再说现在晓羽回老家了，又是过年期间，现找房子也不现实啊！
“没事的，以后我肯定会注意。”经过这次危险，她一定会异常小心的。毕竟，生命可只有一次，她可得好好珍惜。
“你怎么能保证你下次就不会把烟囱弄歪？你怎么保证你能及时发现？”墨然说，“你今天是没什么事，如果真有事就晚了。”
他又道，“待会我跟璐璐说，你先搬到她那儿去住。”
墨然的关心让她感动又意外，可是她不想去麻烦人。
“不了，不了，真没事的，我要一发现有煤气味，我就去找房东大叔，我会吸取教训的。”
“等你发现的时候说不定就来不及了！”墨然的脸上似乎有些愠意，“报社接到过多少煤气中毒死亡的热线啊？出事的几乎都是南方人，他们从来没这样取暖过，怎么避免煤气中毒他们完全不知道，稀里糊涂在睡梦里就去了！”
他的语气强硬得不容人拒绝：“过年期间你是不能再住那儿了，我可不想你再出什么事。”
似乎意识到这话里有过分的关心，他又淡淡道，“你别多想，这场事故我是第一目击证人，你这次是没事，可如果我任由你住在这儿再出了什么事，你不是害得我一辈子都于心难安？”
林嫣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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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等林嫣和墨然到了赵乾家时，已经过了午饭饭点了。几个人对林嫣嘘寒问暖，看看她确实没事这才放下心来。
还没等墨然说什么，王璐璐就对林嫣说，“这几天你就跟我住吧。那个平房你真别住了，太危险了。我去年冬天就采访过一个事，3个来北京找工作的大学生，也是租的平房，不会用炉子，2个人煤气中毒死了，一个重度昏迷，送进医院也没抢救过来。家里人来了，唉，哭得那叫一个惨，我都被弄哭了。”
大家唏嘘一番，庆幸还好让墨然去接林嫣，不然，真是要出大事了。
晚上赵乾买了好多菜，和墨然一直在厨房里忙活。林嫣有点过意不去，想去帮忙。王璐璐拉着她坐在沙发上，让她放心坐着嗑瓜子、吃零食、看电视聊天。
她说，“知不知道墨然原来是我们社会新闻部的大厨啊？有他在你还掺和什么？”
王璐璐和墨然、赵乾都是一批进的单位，那一拨一共进了十来个人，郭佑比他们晚一年进的燕报。因为年龄相仿，又谈得来，大家混熟了后，晚上经常一起聚会。
王璐璐说，一帮人经常是东家吃了吃西家，西家吃了吃北家，反正就是各家轮流聚轮流吃，“我们以能吃上墨然炒的菜为幸事呢！偏偏大厨毛病多，他有三个不：心情不好不下厨，厨房太脏不下厨，原料不齐不下厨。他一说不做菜，我们都恨不得揍他一顿，可人家就是硬气呀，死活不做。”
墨然那样一个冷冰冰的人，竟然还是做菜的高手，听来实在有些匪夷所思的感觉。
不过今天，他们也都算是有口福了。晚上的菜好丰盛，卖相也非常好看，摆了满满一大桌子。
饭桌上大家举杯庆祝，感叹着缘分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几个来自五湖四海的人，竟然在这一年聚在一个桌子上一起过初一。
林嫣煤气中毒的事，让赵乾想起自己刚来报社的时候：“那会儿我住的不是平房，是地下室，刚毕业也没什么钱，哪儿租得起房，干脆就在地下室找了间房，300块一个月。”
王璐璐道：“那你跟我说啊，肯定就让你搬到我那儿去住了。”王璐璐从一来燕报，就一直是一个人租房住。
虽然知道她是开玩笑，赵乾还是很认真地回答说，“那会儿跟你也不熟啊。我住地下室，一直住了快半年，等我女朋友来了才去租了间正经的房子。”
他些伤感地笑笑，“应该说是前女友了。想想觉得挺对不起她的，跟着我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王璐璐快快地接过话来：“过去了的事还老想着干嘛？”
赵乾似乎很是痛苦：“如果当时我早点买房……”
“这世上有如果吗？？”郭佑大着嗓门嚷道，“这世上如果有如果，多少痛苦都没了！也不用咱们东奔西跑去采这采那了！”
赵乾默默不语，只顾喝酒。林嫣不知道赵乾的过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尽管那天是新年的第一天，可是那顿饭不知为何，吃得似乎有点压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