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望黎抬起头,目光呆滞。
他站起身来,他这才发觉,不知何时全身不知觉中已僵然。
唯有血液那一丝流动告诉他自己,他还活着。
活着,本来就是最大的幸福!活着,不是很应该喜悦吗?
厌倦活着的,也只有那些处于太过淡然却非凡的人了吧!因为他们眷恋的欲望是飞升永生或是百世轮回啊!
活着,饿不死,这就是仇望黎他今生最真的执念。
可是,不知为何。这刻,他却突然对自己最真的执念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无法解释的恐惧。
仇望黎,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生命是如此的卑微,他突然感到了害怕,
他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可怜!
他突然说不出的愤怒,他突然有种说不出的不甘的恨!
少年乞儿天孤,突然深深地怀疑天的存在,对他自己是否有意义?有存在的意义。
阴冷的夜风如凉水潮向这个天孤迷茫的少年涌袭来。
伤病还未好的他,毫无血红的两片嘴唇更是青白。
仇望黎很冷,他很冷,他好冷。于是他颤抖着,他拼命地咬泯住青白僵然的嘴唇,牙儿却在不住地打颤……
仇望黎眼眉皮丁不停下地颤抖。
他看着,被黑色巫云遮挡住白月的寂夜穹空!
他看着,随微风飞扬落地的残泥跺儿!
他看着,那地面上离他不过半丈远处那俱没脸皮的血泞冷温的尸体黑衣。
就这么站着,望着,骇然着,也恐惧着。
夜依还是那片夜。
风儿轻轻吹落仇望黎身上发衣抖动的些微泥尘。
地上躺着的那被一柄薄薄的白银小剑致命一剑穿过胸口的黑衣尸体。
空气凝结出畏惧的气息。
牙舌的一丝血惺,让他些微冷静。
好久,仇望黎望向前方那英俊的面孔,喉口吐动:“我没想到过……你……”
仇望黎说着说着,忽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忽然发觉他什么也说不了!
忽是低下头,他猛视着自己的衣梢角。突然奇思这天的一切难道是否虚无,或是自己本就不存在?
他的生命中怎可能会有如此梦幻的轨迹?
他只是乞儿,一个甚至连“平凡”都不敢攀言的乞儿。
他只能死寐地活着,期望下一天的肚子……
余亦静然地看望眼前那低头的仇望黎,有些担忧。
余亦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他们毕竟不是同境的人。他知道眼前的少年他只是个平凡的乞儿。
他真的很可怜。余亦突然很内疚,他突然觉得很对不起!
余亦想说些什么。最后,他什么也没说。
……
“你是谁?”仇望黎终于抬起了头,直视着眼前的余亦,“余亦!”
“余亦”,首次仇望黎叫余亦的名字,很认真,很大声,也陌生!
余亦看着仇望黎,这直视着他的天孤乞儿。他没有开玩笑。
余亦心里越发的难过。
“我是谁?呵呵!”余亦也很认真地回答道。“余亦!‘余亦有时,余时亦有’中的余亦。我说过的,你应该是没忘记才对。”
余亦回答也同样大声,因为他是余亦,这是他的名字。
“你没事吧?”
仇望黎没有回答,反道:“我是天孤,无父无母,也没有兄弟或朋友。并且我是个乞儿。我连字也不认识。”
余亦疑惑地看着仇望黎,不明白他要说什么。
仇望黎脸上透露出憔悴,他并不需要安慰,他只是想说出来。
“他是谁?”仇望黎突然问道。
余亦脸上有些阴沉,他知道仇望黎问的“他”是谁。
见余亦没有回答,仇望黎又重复再次问道,“他是谁?”
“白月光。”
“白月光?”
“江湖上杀手阎罗榜排名第六,杀人从无失手,无数将军王候死于其手,擅长刺客角色,极其嗜杀成性,
人称‘天上明月,夜里白月’‘白光一现,命里归魇’白月光的白月光。”
“杀手?阎罗榜第六?白月光”仇望黎震撼地看向地下那俱没脸皮的黑衣尸体,又转向余亦。
“你……怎会对他如此……熟悉?”
“熟悉?呵!是啊!对来杀你的人怎能不熟悉?”
“他为何要杀你?”仇望黎又是不解问道。
余亦沉默片刻,方才道:“有人出钱要我命。”
“有人出钱要你命?”仇望黎更是讶然,“是谁要你命?他为何出钱要你命?”
这次,余亦没有回答,反而有些怒然地看着仇望黎的眼眸。
“你不该问的!”
为何要问,问那么清楚干什么?仇望黎怎能想得出个所以然?
只听余亦“你不该问的”此言,他脑门血气一下直翻滚,仇望黎一下压抑不住,疯狂地愤怒咆哮:
“不该问?你说我不该问?你知不知道,我差点死去!你问我有没有事?你说我有没有事?现在,你却叫我不该问?”
余亦沉默。
仇望黎气汹汹地看着沉默无言的余亦,然后很快就后悔了。
不管怎么样,毕竟是对方的他救了自己。
自己无论如何,又有什么应该的资格去问他?
仇望黎嘴角惗动,想说声“对不起”,却没有了先前早是的勇气。
于是仇望黎也沉默。
良久,余亦道:“你走吧!”
仇望黎本能反应地睁大眼睛盯着余亦,余亦面无表情。
仇望黎忽而很感伤。
他没有朋友,所以他不知道怎么交朋友。他以为自余亦那天说“从现在开始,你便是我余亦的朋友”,把那一衫青色大袍褂扔给他,在白月光挡住那一白光剑此时,他们便已是朋友了。
他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互相了解问答一下不是再正常不过吗?就算是再生气又何必如此?
仇望不明,所以他问道:“我们是不是朋友?”
“是。”余亦道。
“那你为何生气?”
余亦沉默,又是道:“你最好还是离开。”
“余亦!”仇望黎恼火了,“你为何要救我?”
“救你?”余亦淡淡道,“你躺在那挡住了小爷的路,见你可怜也没跟你计较,不过顺手拖回来罢了。”
“你就不怕我骗你?”仇望黎皱眉冷笑,话语声中带着一丝杀机。
离奇的是,余亦却很肯定地道:“你不会!”
“你怎知我不会?”仇望黎寒声道,话语里的杀机蔓延开来。
余亦没有看仇望黎,半刻,他才说道:“我救过不少人也杀了很多人。”
“我明白了!”仇望黎转过身去大跨步向原先的屋门走去。
他自不是去收拾东西,他本来就没有东西可收拾。仇望黎可不会离开,好不易才撞上这么个地方可住。
一声“呼”声从耳际一速而过,落在房门槛前。一柄亮丽的耀眼银白小剑照着仇望黎面上白光一片。
这是?仇望黎回过头。
“这把剑,拿着,屋内耗子贼鼠多!”余亦淡淡地道。
“谢谢!”仇望黎笑了。
“但我不会使剑。”
他没有拿那柄剑,而是直走入了房门,关上门窗。
房槛上的那柄白光小剑散发着幽幽的白色光芒。
余亦走到那白月光尸体前,俯视了一眼,忽一脚将其踢开几个滚。
他撇了撇嘴,往地吐了一口痰,又是打了个饱隔。
他也抬头看着这片暗色的夜空,不屑地道:“练什么剑不好,非要练银剑,真是个贱货!”
“真他娘亲的可敬!”说着,他伸手一捉,房槛处那柄白银小剑竟是凌空飞来,落入其手中。
随后,余亦的身影便消失不见,只余遍地的残泥土疤。
夜,如凉水。
【本来题为“夜如凉水”,思久,还是如此!便决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