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Z市回来已经三个多月了,走的时候,城市里还春寒料峭,可现在却暑意蠢动。孟轻云在院中,手执茶盏,从茶盏中飘出的袅袅茶香让从来不知茶为何物的离情陶醉不已。陶醉归陶醉,可离情瞪着眼睛看着双目微闭的孟轻云已经一个小时了。
“回来都这么久了,什么也不说?!”
“茉莉到底为什么没回来,你不说!”
“我哥到底出了什么事?!也不说!”
“那个白长海也不露面!”
“我问了你二百八十三遍了,你一个字也不说!”
“看你每天到前面招呼客人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是不是神经病了?!”
“昨天你搞了个七星阵,问你为什么,也不说!”
孟轻云依旧闭着眼,好像没有听到离情雷霆般的咆哮。离情双眼中几乎喷出火来,红色的头发无风自动。要不是孟轻云事先布下了道坛结界,恐怕四周的邻居早就报警了。
“求求你,说句话吧。”离情忽然可怜兮兮地轻声祈求。
“你不怕把你的干妹妹小青吵醒?”孟轻云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就反问离情。离情第一次看到小青,就喜欢得不得了,马上认了干妹妹。只是,奇怪的是小青自进了茶社,说了句“好香”就昏睡不醒,孟轻云查看了一番,才知道是小青对茶中所加香料有些敏感而已,需要适应一段时间就能醒来。
“茉莉自己不回来,离殇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我是做生意的,自然要在客人面前当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至于七星阵,那是报答别人用的。”孟轻云淡淡地说道。
寥寥数语,基本上等于什么也没说。离情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双目已经赤红。忽然扬起双手,两道烈焰扑向孟轻云。孟轻云端起茶盏,轻啜香茗,没有做任何反应。奇怪的是,烈焰到达孟轻云身前三米的时候却停止不前,无论离情怎么催动,就是分毫不动。
“哼!怪物!”收回烈焰,离情叱道,气愤地跺了跺脚,头也不回地隐入梨树中,孟轻云无奈地笑了笑。
“你笑什么?!”离情忽然从梨树中探出脑袋,厉声问道,红发低垂,看不见面孔,宛若厉鬼。
孟轻云赶紧闭上眼睛继续品茶。瞪了瞪眼,离殇却忽地莞尔,梨树的枝叶一阵颤抖。“小样儿!”离情得意地嘟囔道,仿佛获得最终的胜利,缩回了脑袋,再无声息。
“女人,神经质的女人啊!”孟轻云苦笑。
孟轻云的耳边只有树叶沙沙的声音,想起回到T市的一百天的时间里,再次踏入茶舍的一刹那,仿佛看到苏俏就在柜台后,甜甜的冲自己打着招呼。
看着只剩下两个人的餐桌,依稀回忆起苏俏为自己添饭夹菜的温馨。遥望东南方向,那个娇俏清丽的女孩在做什么?是否和自己同时看着同一弯明月?
修道二十几年,孟轻云此时竟像刚刚脱去青涩的少年,第一次体味到人与人之间的患得患失。心境再不相同,是返璞归真?还是重头再来?
今晚的月亮如玉盘高悬,再有十二天,离殇就能够复原。从Z市回来后,离殇就有复原的迹象,而这几日,离殇还能走出梨树与自己见面。据离殇说,在Z市,尤其是到了山水楼后,就感觉自己的灵气被一股奇特的力量压抑着,情况越来越糟糕,直到那股力量完全侵蚀了自己的经脉。可离开Z市后,那股力量就消除了,灵气逐渐恢复,隐入本尊后,得到先天木灵之气的滋养,离殇恢复的速度更快。只要再过十二天,还灵法就大功告成。而孟轻云又在离殇的本尊梨树上印入了一道“癸水决”,更为离殇体内增加了一道玄青色的五行护灵罡气,今后,自身的防御能力将大大提升。
Z市一行,这个原本就不简单的年轻人有了更加不可思议的变化,这个变化,是自己从未见到过或者是根本无法理解的变化。但离殇知道,对孟轻云的信任,更加深了。
已经过去三天了,道勤集团的董事长殷勤还没有出现。只从董事长助理孙璐璐那里得知殷勤五天前独自开车出去,去了哪里也没说,只说是外地,大概三天左右就回来。可是三天前,却失去了联系。最后一次通话,殷勤只是说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当天晚上就能回到T市,可一转眼三天了,殷勤就好像人间蒸发一样。绑架?却没有勒索电话。
去了哪里?不知道。
去做什么了?不知道。
最后一个见面的人是谁?不知道。
在哪里失踪的?不知道。
道勤集团是本市第一家上市的民营企业,也是利税大户。董事长失踪的消息如果泄露出去,集团内人心惶惶不说,对股价的影响更是恶劣。所以,道勤集团的总经理,也就是殷勤的妻子张琦只能让集团副总经理徐家栋去市局报案。
徐家栋和市公安局吴局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非同一般。徐家栋找到吴局长,说了情况,请吴局长尽快寻找殷勤。但有两个条件,第一,要秘密进行,否则影响太大。第二,要快速,要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所以,吴局长将这个毫无线索的案子交给了刚刚破获前一阵子连环杀人无头尸案的市局刑警队队长白长海。
三个多月来,局长难得没有给白长海安排什么大案子,白长海也难得轻松了这么久。
Z市之行,使白长海看到了从来不为人知的,这个隐藏在这个世界中的另一个神秘奇幻的世界。白长海对自己以前的信仰产生了怀疑,坚持了三十几年的唯心主义,竟然成了无知的代表,白长海的心里也很乱。他没有去找孟轻云,他需要自己一个人好好地思考一下,更何况,孟轻云也需要安静的思考。
接到吴局长的电话,白长海预感局长要给自己个大案子了,精神一振,脚下不禁快了起来。来到局长办公室,看见吴局长对面坐着一位将近五十岁的男子,戴一副无框眼镜,外表整洁,气质儒雅。
局长给双方做了介绍,白长海才知道中年男子竟然是道勤集团的副总经理徐家栋。听完徐家栋的报案,白长海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吴局长看在眼里,语重心长地道:“小白,道勤集团是上市企业,还是市里重点关注的企业,董事长殷勤的失踪影响很大,所以只能秘密进行调查。你带着小徐,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明白吗?”
“我一个人就行,小徐?还是算了吧。”白长海想起自己还欠徐真真一顿大餐。从Z市回来后,徐真真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不知道去了哪里。回来后,显得有些心事重重的。所以还没顾得上要求白长海兑现承诺。而且,白长海对徐真真似乎有些力不从心,怎么说呢?徐真真是一个个性十足,不好调理的下属,而且,居然还敢跟自己瞪眼,说自己是大男子主义。自己真得大男子主义吗?
“不行,这是命令。”还没等白长海继续说什么,吴局长已经下了命令。“小徐,信得过。”不容置疑的语气让白长海额头冒汗,苦笑连连。不过,徐真真还算上是个不错的助手。白长海心里安慰地想到。
案子就这么接了下来。走出局长办公室,白长海忽然觉得吴局长别有用心地在笑,回头看看,却看见吴局长和徐家栋在说着什么。
“小徐!小徐?!徐真真!”白长海坐在办公室里冲外面喊着。
“嗯?是,队长!”徐真真猛然听见白长海喊自己,蹦蹦跳跳地跑进了白长海的办公室。脸上全是灿烂的微笑,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心事。
“干什么呢?我说你在单位里能不能稳重些,蹦蹦哒哒的不象话。”白长海故意板起脸呵斥道。
“队长找我有什么事?”徐真真完全不理会白长海的呵斥,笑眯眯地问道。
“……”白长海一阵无语,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力使不出,只能暗自运气了。“收拾东西,跟我出去。”
“有案子了?”徐真真眼睛闪亮。
“案子?嗯,大案子!”白长海没好气的答道。
“好耶!”徐真真高兴地跳了起来,“闲了一个多月了,都快生锈了。”
“嗯,这回有你“忙”的了。”白长海捉狭道。
“什么案子?”徐真真睁大双眼问道。
“嘘,路上说!”白长海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地道。
果然,案子很“大”,因为失踪了一个大人物!看着徐真真失望的表情,白长海开心地想笑,终于让这个丫头吃了回憋。
又是个好天气,中午时分,骄阳似火,离情懒洋洋地趴在柜台上打盹,就好像被晒蔫了的树叶。而孟轻云依旧站在院中,品着香茗。
周晓蓉来电话,母亲的病不太好治,所以需要将假期延长。而自从苏俏和周晓蓉离开茶舍后,根本无需吃饭的孟轻云和离情正好不用做饭,却多得了片刻的悠闲。
茶香四溢,孟轻云身心空明,这一刻,与苏俏分别的痛苦也消失无踪,身心融入了微风和自然之中。忽然,空气中传来一阵灵力的波动,惊动了神游天外的孟轻云和迷迷糊糊的离情。离情身形一闪,便出现在孟轻云身边,看到孟轻云盯着院中的槐树。
槐树的枝叶以极其缓慢但却肉眼可见的速度伸展着枝叶,片刻功夫,树冠几乎遮盖了半个院子,树荫下,一股凉爽袭来。
惊奇中,离情看到槐树上绽开了无数柔美的槐花,花瓣落下,如置身花雨之中,清香散开,钻进了离情的鼻孔,钻进了离情的心里。
孟轻云微微一动,侧身看着离情。离情浑身颤抖,眼眶中滚动着热泪。刚烈善变的离情,此刻化作了一弯温柔绵软的春水,春水荡起了层层涟漪。
在蕴含了说不清的爱恨与思念的泪光中,槐树发出了淡淡的白色晕。离情浸在无比平和的白光中,已无力站立。身体软软地倒下时,离情却被一双宽厚温暖的臂膀环抱,一阵悠然的槐花香气环绕,一个无比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男子正紧紧的抱着自己。
感受着从男人臂膀中传来的力量,离情一阵晕眩,禁不住伸出颤抖的手,触碰着男子在微风中轻轻飘扬的蓝色长发。
沉浸在男子如星辰般透彻的眼光中,离情口中仿若梦呓般地呢喃:“是你吗?天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