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收正和客户交流着,听着门外纷纷扬扬地说话声,估计是赵经理到了,王收赶紧起身去迎。赵经理已经推门进来了,一群人跟在后面。
王收碎步上前握住赵经理的手说:“感谢领导关怀!您这一来,对我们鼓舞太大了!”
赵经理笑呵呵地说:“过了过了,咱还客气什么。你看看这位领导你认识吧?”说完身体往旁边一让。
一个女士走上前来,面含微笑,快速地眨着眼睛,像是在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儒雅俊秀睿智的仪态中闪出一丝妩媚。
王收心尖一颤,全身的热血沸腾起来——林晓荫。
两个人对视着,说不出一句话……
林晓荫的眼睛里渐渐含满了泪水。王收上前伸手给她抹去眼泪,说:“别哭。”林晓荫听话地点点头。
赵经理见状,给大家摆摆手,众人一起退出房间。
王收拉着林晓荫的手一起坐在沙发上。两个人眼里含着泪和笑,谁也不说话。他们感到心里有无数的话要说,又感到说什么都是多余。就这样一起坐着,很好。
良久,林晓荫说:“王收,你不说说话吗?”
王收拉着林晓荫的手,含笑摇头说:“没有想说的。”
林晓荫说:“我也是,不想说话。”
突然,王收像孩子似的有些紧张地说:“以前每次做梦梦见和你在一起,我都想表达,可是每次要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就醒了。有时候在梦里还验证自己不是在做梦,结果最后还是醒了。这次我要抓紧告诉你——”王收深吸一口气,哽咽着大声说:“林晓荫我爱你!我日日夜夜思念你!”说完,已是泪流满面。
林晓荫赶紧捂住王收的嘴,眼含热泪笑着说:“别喊,这次不是做梦,我们真的在一起。”
王收说:“以前做梦你也是这样说,每次都这样,可能马上就要醒了。”
林晓荫拿出纸巾给王收擦着眼泪说:“这次醒不了,我们都不醒。”
王收说:“可是,这就是个梦。”
林晓荫说:“那好,我们就在这梦里,不醒。”
片刻,王收含着泪说:“我以为今生不会再见到你了……”
这时赵经理推门进来问:“喊什么呢?没什么事吧?”
王收和林晓荫两个人赶紧松开手。林晓荫说:“没事没事,王收想起以前的事,挺激动的。”
赵经理说:“那是那是,老同学见面肯定激动。继续聊,喝点水润润嗓子。”说完回身一摆手,一个业务员端着两杯茶水放到茶几上。赵经理说:“慢慢聊,吃饭还早呢。”说完和业务员两个人退出房间关上了房门。
两个人又相互注视着,不说话。
王收的心情平静了些,说:“刚才和客户交流,沉默十秒钟就感到挺尴尬。和你在一起,就是一天不说话也会很高兴,一年不说话也还是享受。你觉着呢?”
林晓荫点头说:“可能是吧。等我们都老了,一起晒太阳,就一句话也别说,现在就说说吧。”
王收说:你还记得和那个黑子打仗的事吗?三十年前的事了。”
林晓荫点点头。
王收接着说“过了两天我去你家找你,结果你搬走了。后来我还去历下区的学校找你,也没找到。我打算结婚的时候又打听过你,说你去台湾继承你姥爷的财产去了。还说也可能在新加坡或者香港。”
林晓荫说:“我直接去香港读高中去了,后来又转到台湾,再后来又去美国读书,你怎么能找到我?”
王收说“那这些年,你怎么不来找我啊?”
林晓荫叹气说:“前两年无法和你联系,后来就联系不上了。直到你要上大学的那年夏天,我第一次回国去青岛处理我们家的房产,就打算处理完后就到济南找你,可是在青岛碰到了你的好朋友,他说你和一个叫夏菁的结婚了。”
王收惊奇地问:“哪个好朋友?怎么没告诉我?再说那时候我还没结婚呢。”
林晓荫也惊奇地说:“没告诉你?没结婚不可能的吧?他说你都住到那个夏菁家里了。我当时还说刚够结婚年龄就结婚吗?他说我刚离开,你和夏菁就谈恋爱了,早就想结婚了。你知道吗,我很伤心很伤心的,觉着再去找你也不合适了。”
王收问:“我住在夏菁家是为了复习功课。是哪个好朋友?”
林晓荫说:“古立春。”
王收愣在那里。片刻,问:“你就送了一块手表对不对?”
林晓荫说:“嗯。我想,既然你们相爱,又结婚了,我去见你也不合适了,就……买了块手表让古立春送给你。当时我真的很伤心很伤心,没想到你这样。”
王收紧咬牙关沉吟良久,说:“你该来济南找我。那时我还没结婚。”
林晓荫说:“我随后去济南了,不过没去找你,我去华山了。”
王收问:“那你看了信物了?那封信?”
林晓荫摇摇头说:“每次去都会看看那块石头,但是没有搬开过。”
王收问:“为什么?”
林晓荫说:“信物放在那,美好的希望和期许就还在,看了,也就没有了。”
王收点点头没说话。又问:“你说每次,你去过好几次吗?”
林晓荫点头说:“只要到济南,都会去看看。”
王收思索着说:“不知道古立春为什么要这样。那时候我还没结婚。”
林晓荫说:“当时我给古立春留了个地址,让他转交给你。结果后来古立春自己不断地给我写信。我就怀疑他说的你已经结婚的事,一年多以后我又回国一次,我直接到了济南,联系古立春说要和你见见面。古立春就找到我,拿出你们一家三口的照片给我看,还让我看那块戴在他手腕上的手表,他对天发誓说是你送给他的。”
王收说:“我是上了半年学以后在寒假结婚的。古立春这样做,是不是追求你?”
林晓荫笑笑说:“他写的信可肉麻了,近乎恶心。能看出来他在挖空心思地要用一些华美的词句,又都不太贴切,很可笑。”
王收说:“明白了。他对你说我结婚了、不告诉我与你见过面,包括他要那块手表,都是因为他爱恋你,想拥有你。”
林晓荫说:“是这样。唉,怎么可能?”
王收说:“从经济条件、社会地位来看,他都比我强很多,他觉着你都能主动找我,他怎么就不可能。”
林晓荫说:“单纯讲条件,我会同意他吗?”
王收问:“后来呢?你们现在还联系吗?”
林晓荫说:“早就不联系了。我一直不回应他,他也就死心了。”
王收问:“那你现在?”
林晓荫摇摇头:“不想结了。”
王收问:“一直没找吗?”
林晓荫点点头。
王收心头一紧,问:“是……因为我吗?”
林晓荫有点神伤地说:“没有合适的。”
王收说:“那我现在就离婚,我们在一起。”
林晓荫摇头说:“不可以。我现在一个人也挺好。习惯了。”
王收闭目仰头,深吸了一口气。自己已是浊物腐水,林晓荫仍不忘初心。自己心中的林晓荫是永远的林晓荫。和林晓荫比,自己就不是人。他真想一刀捅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