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之内多奇景,有山有水有佳人;九州之内乏圣地,洛河神曲惊天人。这里仿佛隔绝于红尘之间,山重重,水迢迢,断绝此地与外界的往来,民风淳朴、多善人。
雨中的洛河谷地更有一番滋味,人儿都躲进屋里,似乎是不愿意接受秋雨的洗礼,秋天带来的除了冬日将临,更无其他,甚至连收获的喜悦,也让连绵秋雨尽数带走。原本就幽静的谷地,在雨中显出了三分寂寞,三分清静,四分冷清。
然而,一位少年在雨中穿梭着,在青色的石子路上,身影飘忽不定,手持柳木条,动作潇洒自然,脚步轻缓,加上细雨助兴,凉风为伴,与其说是在习武,倒不如说是在曼舞,让观赏的秋雨,更是绵绵不绝。
秋雨过后,冷风来袭,少年舞剑之后,收剑离开,朝向秋雨深处走去,雨中的枫叶随雨打而落地,像是铺了一层黄红色的地砖,古朴而又幽静。
有灵气的地方,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天堂?追逐豪情万丈,不曾舍弃梦想;长河浩荡,也是曾经的地久天长。沧海桑田,谁为谁守候漫长;漫漫长夜,谁为谁邂逅时光。忆往昔,吾犹未悔;看今朝,苦乐成堆。等到游子归,樵夫回,山人离,门人去,万物复始焉,便是又一轮回。
伏虎山便处于这洛河谷地之中,密林深处,惜华走在路上,像是回家一样,雨水打在蓑衣上,倒也是不足为患。对待这里的一切,他是再熟悉不过,白驹过隙之间,便看见了几间茅草屋。
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阵咳嗽声,苍老的颤音传来:‘进来罢’语落之后,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师父,您的病情又严重了?咳嗽的也越来越厉害了,惜华去给你抓些药吧,惜华……”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苍老的声音有气无力的说道:“惜华,不用去了,都是徒然,二十多年都没有去掉的东西,大概是要陪我到死罢。你且坐下,为师有话要说。”说完,便把惜华拉过来。
又继续说道:“为师已是风烛残年之体,无力回天。今天,师父就告诉你所有的往事,顺便你也要依靠你自己,去完成为师没有完成的事业。”
惜华听师父聊起过往事,但每次提及之时不是欲言又止,就是唉声叹气,他心里想道:师父必定有过不愿回首的往事,若是能为他老人家分担一些,该是多好。惜华不敢打听师父从前的往事,惜华没问,这老者自然也没有说。
既然师父今日提起,想必是有事了。他在心里想道。
他端来一盏茶,服侍那老者喝下,坐在那老者身旁,把那老者慢慢的扶起,然后给他揉肩,轻轻的拍打着后背,想让他舒服一些。
老者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三十多年前,我们师兄弟三人,师从“断山残水”华越,出山之后,一直行侠仗义,为江湖中人打抱不平,渐渐闯出一些名堂,被称为“岁寒三友”。我们三人走过塞外江南,北灭“沙草秃鹰独孤霹雳”南杀“俏江南伪君子水江”。那时节,也是江湖人士敬重的人物。可是我们三人也有些自大,就是这样,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惜华问道:“师父,您跟两位师伯行侠仗义,施恩于天下,乃武林之福,又有同道中人以美名相赠,可为何走上不归路?”
老者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当时武林上出现了几个极为血腥的灭门惨案:一个月内,相连有苏州逐水居、西湖碧波轩、洛阳天雷门、济南秦月阁、徽州天地堂,惨遭灭门。其中,前四个是江湖中颇负盛名的武林世家,最后一个是海内商界名副其实的龙头。出现了这等事情。我等三人岂能坐视不管?于是,我三人便从荆门星月兼程来到徽州查真相。
我们颇为自负,本以为不出半月就会查到真凶,然而一个月过后,却一点线索都没有。
后来,又过了两天,我们在徽州缘来客栈住着,那天夜里,大师兄把我们两个叫到他的房里。他的神色有些慌张。我看他的样子,便知道出了极为严重的事情。
他说道:“一个月来,先后有五个名门被灭,他们的共同点我们已经查到,都是这个。说完,拿出三朵黑石花。
二师兄林玄梅眼睛瞪直了,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说道:“难道我们三人也被盯上了么?为何会有黑石花?”
大师兄耿松说道:“半个时辰之前,我在窗前发现的,看来我们兄弟三人,要命丧缘来客栈了。”
我当时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说道:“大丈夫纵横江湖,早已将死置之度外,这条命本来就在剑头刀刃之上,怕什么黑石花。大师兄二师兄,你我三人在江湖上闯荡十余年,尤以厌倦,不如就今晚拼个生生死死,倒也对得住师父的教诲。”
二师兄也坦言说道:“我们命已到头,死而无怨,可怜师父老人家,无人会报他老人家十八年的教诲之恩。想以至此,不觉心中生愧。”
大师兄说道:“今晚我们三人应先离去,别让客栈无辜之人受害,我们师兄弟三人没有同年同月同日生,能够同年同月同日死,便也知足了,师父知晓我们为武林正道现身,也定会原谅我们的。”
我们三人来到滁水河畔,却发现已经有人在那等着了。
其中一人说道:“岁寒三友,这是往哪去啊,本派的黑石花,可曾收到?”
大师兄先开口道:“阁下是哪门哪派人士,为何如此残忍,冒天下之大不韪,灭掉五大名门,今又欲对我等赶尽杀绝。还望有劳指点。”
另外一个说道:“在每个人临死前,我们都会满足每个人的好奇,反正也是临死的人了,为了不让他们做冤死鬼,枉死奴。还能继续轮回为人,能报前生之仇,所有疑问,本人会一一作答···”
只见其中走出一个人,先对我们作揖,然后说道:
本派于江湖中兴起已久,但做事低调,不为人所知,名为诡踪。先灭逐水居,是因为它该灭;又诛碧波轩,是因为碧波虽荡漾,然却是春心荡漾,理应赶尽杀绝;至于秦月阁,是因为秦柏那个老头知道本派的秘密太多;天雷门的庄主败坏武林风气,我们也是替武林除害;至于天地堂,他们的买卖也都不怎么干净,做了他们,也是为饱受奸商煎熬的大众着想······”
“岂有此理,武林自有正义,岂容你们胡作为非,逐水居隐居苏州,极少在江湖露面,怎会该灭;碧波轩门主罗紫琼如何春心荡漾?济南秦柏老爷子刚正不阿;天地堂夏掌苍事乃一介文人。一切都是你们的借口。”二师兄气不过,强言反驳道。
大师兄问道:“我们三人,又是为何该杀?既是临死,该告诉我们几位的名字,也好我们转世为人,还记得各位。”
“不愧是‘断山残水’的徒弟,这种情况之下,还能临危不惧。也罢,本潭主就一一告诉你,你们三人,可要看仔细!”
“黑月潭恨、笑、仇、痴四使,上前与岁寒三友相见。”
说完,四个人封住我们的退路。接着他又说道:“在下乃诡踪派宗主座下黑月潭潭主鸣落。身旁的是黑月潭副潭主离落。刚才给你们回话的,是王冰。我们七人就够了,至于杀你们的理由,便是试试我们的实力,仅此而已···”
“既然,你们这么看得起我们岁寒三友,也罢,我们舍命相陪便是了。”二师兄说道。
接下来的恶战,是我们三人始料未及。江湖代有新人出,他们的武功十分的诡异,让人捉摸不透。刚开始之时,我们三人还未被打散。我们三人联手,运用本门流水派内力,还是能够自保的。可是那个离落不仅剑术高超,而且发暗器的功夫着实惊人,我先中一枚黑茶花,内力便跟不上两位师兄的运转,渐渐的被仇痴二使逼到滁水河边。那枚黑茶花有毒,我渐渐内力不支,身受两掌,重伤之下看到二位师兄的境地也步入绝境。恍惚中看见二师兄身重一剑,穿右胸;大师兄硬接离落一掌,口中吐血,就在这时,我被打进水流湍急的滁水河里···
我们流水派一脉与水有缘,因而我运用本派的‘水流随意’内力,闭住呼吸,任河水流动一个时辰,方才抬头出水。此时只见天上一轮明月,本想自尽与二位师兄团聚。可此时,忽然看见一颗星星慢慢由暗变亮。我想道:上天既然让我活下来,定还会有我未完成的使命。于是,为师一直隐姓埋名,隐居于此,可是那黑茶花之毒,到现在都未解掉。直到十八年前携带你隐居于此,苟且偷生。幸有你相陪,看来大限之期已尽,为师把所知的诡踪派所有因果都告知于你,接下来,你要靠你自己的能力,联合武林同道,共同为武林除害···”
惜华听后,心情也是万分愤懑,对于那些往事,他虽是不知,可见师父这十几年来所受的折磨便让他心中有愧,忙说道:“师父,你放心罢,惜华一定会灭了诡踪派,为武林除害,也为师父您老人家和二位师伯报仇!”
“惜华,你能有此志气,师父十分欣慰,这十几年来对你的栽培也算没有付诸东流。但是蛮干解决不了问题,让人口服不如让人心服。有些事情,只有你自己闯荡才会有所感悟。为师传授你武学,从不拘束于你招式,便是让你自由发挥,发现更恰当之处。所以即便以后没有为师教导,亦不能荒废求学之路···
为师早年听师父说过,当年师祖有两个弟子,我们一脉是随水派,还有一位师叔所创行云派,名为横云竖海玉飞奇。师父曾说他在云滇之地哀牢山隐居。你初入江湖,万事不懂,应先去寻师叔祖,倘若寻的是好,若是寻不得,你也不能放弃,即便是作为一个江湖游侠,亦不能身陷囹圄,应时刻以武林正道为己念,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惜华,万事不可操之过急,你就凭借你的剑法去寻找你师叔祖。然后再联合武林同道,共同灭此邪派。”说完,老者咳了几下,竟咳出血来。
接着他又不顾一切,继续说道:“为师大限之期已到,恐不久于人世,只是心中尚有一个心结:这个鸾凤玉蝶簪是当年的往事,二十多年过去了,师父没脸去见她,也怕她会受到连累,但师父时刻都未忘记过她,你下山之后,要仔细保管此物,若有人认出此物,你便如实相告罢。为师的佩剑,不要轻易使用,否则亦会有杀身之祸。
江湖中才人辈出,切记不要过于张扬跋扈,也不要惹是生非,人心险恶,切记小心!”说完,全身颤抖不已,嘴里的血丝已经发黑,大概是再也抑制不住体内之毒,毒性扩散至全身,便直直的躺了下去····
惜华悲痛的喊师父,可惜这一次,他的声音,他师父再也听不见了。
缘来缘去缘终去,人来人往人终往。岁月如此,便将人生定格于十八,还是弱冠少年,却要承担极大的责任,有些人便是如此成熟,如此强大,直到纵横四海,功成身退,万人敬仰不已,而过后的失落,却无人而知···
不知前方路,只知路在前方,收拾好行囊,鼓起勇气,朝着山谷的出口,渐渐消失在了山谷的远方,此番踏出谷地,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或许世间之事都是如此,一旦开始,便会结束。
惜华初入江湖,自然不知善恶,他这般年纪的少年,也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过往人中,均是江湖豪客,你来我往,相互照应,而他认识的,只有手中的佩剑,陪伴他的,也只有这一柄剑了。
一日,他还在赶路,隐约听见打杀声,连日来这等场面已经是见多不怪,少年少见多怪,还是又凑了过去。
他看见两个少年在打杀,而且相互招式毒辣,一看便知是少年高手,这等年纪能有如此造诣,只怕不是有名师,便是有真本事,一时间愣在那里,也不知该不该上前去阻止。
两人继续相斗,过去半个时辰却仍不分上下,看来都是杰出的武林后辈。其中一身着华丽的少年突然发狠,手中长剑反转,剑花缭乱,而另一个少年明显处于弱势。然后,三颗金盏菊以极其优美的方式瞬间移动到了劣势少年的身前,容不得惜华半分迟疑,溪水腾空剑法之飞龙出鞘,一气接下三个金盏菊,那二人也纷纷停手。
处于劣势的少年施展轻功消失在树林里,只听见“后会有期”四个字的回声响彻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