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紫衣坐在窗口,瞥眼见重新包扎后的石山已经平静了下来,而且鼻翼扇动,睡去了。窗外小米正提着饭盒由远而近地走来。贺紫衣哼了一声,站了起来。贺紫衣是个女孩子,女孩子多是敏感的。她当然看出小米对石山有点意思。但是她不知道小米为什么对石山好。在贺紫衣眼里,石山是个笨头笨脑的人,她不喜欢的人,也不想让别人喜欢。所以,她看到小米送了八宝粥来,自然不开心。
小米回到牡丹园后,忙完了一些事务,就开始熬八宝粥。为了给石山熬八宝粥,小米跑了一天市场,她挑选的花生、大米、香米、红豆、绿豆,以及桂圆、莲子等,全是新鲜的。八宝粥熬好后,小米装了一暖瓶,提着来了医院。
小米进病房的时候,冷不丁贺紫衣从里面冲出来,两人顿时撞了个满怀,八宝粥甩落地上,洒了。
贺紫衣撇着嘴说:“好啊,真用心啊,我爸住院时,你不过在大米粥里放了花生、红枣、冰糖随便一熬。轮到石山这野小子身上,这八宝粥做的也不一样了。”
小米脸一红,看看溅在贺紫衣身上的粥,赶紧道歉。
“贺姑娘,是我不好,我没有看到你,弄脏了你的衣服。”
“啊,没事,只是可惜了一盒八宝粥啊。”
“我……再回去熬一些……”
和贺紫衣说话,小米一直很谨慎。贺紫衣的性格喜怒无常,动不动就会耍脾气,而且,你根本就不知道哪句话会刺痛她的神经,所以,在牡丹园,大家都轻易不敢惹她。
小米打扫完地上洒的八宝粥,探头往病房里看了看,石山听到动静已经醒来了,正默默地看着她。
小米冲石山一笑,提着饭盒回去了。小米并不知道贺紫衣是有意识撞她的,贺紫衣一是不想让石山得到小米的伺候,二是想借机支走小米。小米回了牡丹园,又重新做了一份八宝粥。但是,当她再次提着饭盒走进医院的病房时,却发现贺紫衣正咬牙切齿地掐着石山的脖子。
“贺姑娘,你怎么了?” 小米惊叫一声,赶紧跑过去,拉扯贺紫衣。
石山虽然是个男人,他毕竟在病中,身体很虚弱。加上胸口的伤让他使不出力气来,所以,他根本就拉不开贺紫衣的手,被掐得呼吸困难,直翻白眼,幸亏小米及时赶到。小米急切之下,猛地把贺紫衣拖开几步,石山才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脸色逐渐恢复过来。
贺紫衣抬起手臂让小米看,贺紫衣的手背上多了两道牙痕。
“是这野人咬的。”贺紫衣恨恨地说。
原来,小米走后,石山又眯上了眼。他是个大脑单纯的人,所以睡得很快,一会儿就呼呼地打起了呼噜。贺紫衣一看就气不打一处来,好啊,让我伺候你,你够享受的。想到这,贺紫衣就用手指点石山的胸口。起初,点的力度不大,石山没有醒,等贺紫衣突然一指下来,石山顿时疼得哎呀一声睁开眼来。他一见贺紫衣,心里生气,就抓过她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一口,贺紫衣大怒,于是双手掐住石山的脖子。正在关键时候,小米来了。
小米虽然没看到这些,但他能够猜出个大概来,他看看石山的胸口,似乎又浸染出了血。便对贺紫衣说:“贺姑娘,我在这陪他一会儿,你回去吧。”
贺紫衣胸脯鼓动着,显然气还不顺,她似乎极想再折磨一下石山,但是,又怕再次被石山咬伤,所以,就离开了。
石山的伤势不是特别严重,在白小洁的细心护理下,伤口已经结疤。贺紫衣来了一趟,见石山精神好了许多,知道再乘机作弄他是很难了,何况那个痴心的小米有空就来医院。贺紫衣见石山在医院里呆了十几天,好像胖了,也白了,很不高兴,她自然不想让石山这么养尊处优下去,找了个机会对贺广仁说:“爸,我看那个石山已经好多了,也该出院了。”
贺广仁当然猜不透女儿的心思,随口说:“再养些日子吧,不着急。”
“我觉得还是回牡丹园的好,医院的护士虽然照顾的好,但现在石山的病已经在恢复期,基本上只要注意服药和休息就可以了,医院的空气总不如牡丹园里,何况小米那丫头心很细,有她照顾石山,石山的伤会好得快些,他需要走动,越在医院里躺着,越不利于身体。”贺紫衣这席话说的合情合理,倒像是她很关心石山似的。
贺广仁看看女儿。贺紫衣微笑着,神情上自透露不出什么来。贺广仁没有多想,就让陈风开车把石山接回了牡丹园。
石山出院后,小米照顾他的机会就多了起来,没事时,小米还是喜欢拉着石山到湖边坐着,教他熟悉一些生活习惯和社会常识。
和小米在一起,石山学会了感动,他逐渐懂得了什么是关切,什么是爱,也逐渐知道了做人的一些道理。
而且,他知道了什么是痛苦,什么是自卑。
在这以前,石山的脑子很简单,简单的只有自由和随意。但是,自从知道了一些人情世故后,他感觉到了自卑,感觉到了痛苦,感觉到了他和常人的区别。甚至,有时石山觉得他远远不如小米,在牡丹园里,他是最可怜的人,所以,他开始有意识地躲避小米。
陆一在树下坐着,蓬松的头发下面,透出两道尖锐的目光,注视着对面的牡丹园。
突然,胡非出现在他的背后,悄无声息地靠近陆一,猛地将一个口袋套在他的身上,扛起他向远处奔去。
陆一在口袋里呜呜地叫着,声音很闷。胡非冷笑道:“你叫一句,我打一拳。”说着,果然把陆一扔在一棵树下,拳头像雨点般砸落。
陆一疼得哎哟直叫。不多时,连叫的力气也没有了。又过一会儿,他感觉到那人已经离去,就挣扎着从口袋里钻出来,手靠向哪里,哪里便是一阵钻心地痛。他想爬起来,骨头架却散了一般,于是倚在树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人走了过来。陆一吓得脸色大变,叫道:“你……你不要过来?”
来的人是个青年,20来岁,身材瘦弱,穿着朴素,面色呆滞,正是石山。陆一认识他,但石山不认识陆一。陆一几乎每天都盯着牡丹园,所以对牡丹园有什么人,都搞得清清楚楚。
石山看看他,在一边坐下,望着天空出神。
陆一觉得他怪怪的,便想,这小子肯定在盘算怎么折磨我,趁他没有动手之前,我赶紧逃走吧。想到这里,陆一两手扶地,轻轻地站了起来。经过恢复,他的身上有了一些力气,谁知,刚一挪动脚步,就被石山发觉了。石山扭头看着他,眼里一片迷茫。陆一却以为他是在质问自己,为什么要逃,赶紧说:“兄弟,我是活动一下筋骨,不……不是逃走。”他的话石山听不甚懂,便扭回头,继续看着天空。
陆一等了一会儿,见他还不行动,就又开始挪动脚步。谁想,他脚步一跨,石山又转过头来。陆一两腿一软,坐在地上,央求道:“好兄弟,你就放过我吧。”石山一脸的迷茫。陆一见他并不动手,眼珠一转,说:“兄弟,我知道今天逃不过去了,也罢,你要打就打,要骂就骂,我决不还手,也决不还嘴,只是……我现在很渴,你去给我弄点水来好不好?”
说着,见石山坐着不动,就做了个手势:“水,是口渴,我要喝水。”对于水,石山最有感觉,他终于明白了,面前这个人是希望自己给他弄点水,于是,石山就扭头回了牡丹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