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祁十四其实很不想升级的,大敌当前,这时候应当避免暴露实力。
奈何他炼化的黑鬼太多,妖力实在太充沛,肚子太胀委实憋不住——所以就屁惊了。
囧窘之余,玄奘匆忙自检了一番身体状况,发觉初始之穴升到第四重之后,内部空间扩张到千亩方圆,像个颇为广阔的黑暗农场,而身体最直接的变化就是身高增长七八厘米,气力增长一倍多,也就是说玄奘可以轻易搬举四五千斤的重物,比人世间任何绝世猛将都牛叉多了。
欣喜之余,玄奘就拿周围的黑泥鬼兵测试身手,也就是抖着黑光炼狱枪大肆杀戮,将众黑鬼一串串的穿成糖葫芦,或者抡起枪杆拍西瓜拍西红柿,把一个个黑脑瓜都拍出了红白豆腐脑,于是接下来的战斗就成了轻松愉快的打鬼游戏,但见玄奘大呼小叫着追逐剩余的黑泥鬼兵,将它们逐个穿刺成串,再撸串吸摄妖气,纷纷崩解成了一地碎渣。
······
“黑山哥哥,祖祖说还不够,还要继续喂食——不过不用你喂了。”
一道红影飞来,近前显出红蝠女妖,笑嘻嘻的将鬼母指示传音过来,而后又偏头对白骨夫人交代说;
“祖祖她老人家让白姐姐你拿出半支白骨法兵,继续饲喂那个小和尚,这可是祖祖的命令哦!”
“呵呵?红儿你开得什么玩笑,本夫人可不会曲意奉承!”白骨夫人勃然作色道;“想我所居的白虎岭险峻荒僻,资源匮乏,炼制白骨法兵更加不易,母亲此命不论是真也罢,还是你假令传讹,本夫人决不受命!”
“谁敢假传祖祖之言,想是作死啊!”红蝠女妖冷哼一声,面色倨傲的问道;“白骨精,早就看你对祖祖没有孝敬之心了,你这是公然忤逆么?”
“便是忤逆那个老厌物又奈我何?老娘修成太阴鬼阴术,还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这饶舌讨嫌的小贱婢,早该给你个教训了!休走,看剑!”
话声中,白骨夫人身影在原地消失,下一瞬就出现在半空中夫人红蝠女妖身旁,白光与红影交互闪烁了几下,红影就长声惨呼,溅出一溜血光遁逃而去。
“贱婢,算你命大!看在母亲面上只豁了你的脸,再让你没大没小!”白骨夫人恨恨的啐了一口,收了白骨剑,徐徐又降落在黑山老妖化身的黑袍美男身旁。
黑袍美男扫了白骨夫人一眼,淡然说道;“红蝠女虽不知天高地厚,说话不懂分寸,可她毕竟是母亲身边得宠的小辈,你这样含忿愤施以辣手,等于伤了母亲的颜面——为兄夹在中间,实在不好为你转圜说情啊。”
白骨夫人冷然道;“也不用你两头作好人,我算是看出来了,老厌物根本不想将万幻妖楼传与我,原本我要得了这件鬼门洞府之宝,将它与我炼制的白骨骷髅宫融合一起,至少也是散仙阶级的上品仙器,这样不出三五百年,我亦能正式晋级升为妖仙,亦可以开宗立派,称尊道祖。可如今我已经曲意奉承那老物二百四十七年,几乎年年贺寿,岁岁磕头,那老货只把些虚言好话敷衍与我,半分实惠也未再施舍,还要受这些贱婢的腌臜气!”
黑袍美男幽幽叹了口气道;“贤妹,你才等了二百四十多年,为兄足足等了四百年了,还不是徒然作了水中捞月的无用功?不满贤妹说,为兄早就断了这念想。可你想想,母亲大人身为无妄鬼宗的至尊鬼母,若没有实实在在的真仙境界,焉能屹立一万七千载而不倒?我等小辈纵然勤勉努力,也不过修行二三千年,位列散仙之流,若是遇上那些佛道仙家的征缴剿杀,还不得寻母亲大人庇护?贤妹你纵然练成戳仙剑、鬼隐术与白骨骷髅宫,也不过散仙境界为尊,仍不可匹敌道家真仙,所以莫要意气用事了,为兄给你当这和事老,代你向母亲大人赔情如何?”
“不必了,从今日起,我与这老货一刀两断,再无任何干系了。”白骨夫人决然道;“就此别过吧,谅那老货也不敢追出阴兵冢,道佛两家想诛灭她的神大士多了去呢!”
话音未落,她便白影渺渺,飘然而逝,走的好快好干脆。
“贤妹!贤妹,你别走,再慎重考虑考虑······”
黑山老妖急忙挽留,对着空气使劲呼喊,在地上的玄奘看来,那都是徒劳,都是作秀——不消说骨精白虽然辣害,肯定辣不过老干妈啦,这小妖精惹毛了老妖精那还不麻溜儿跑路,难道傻呆在原地等着被鬼母提溜回去,削成又细又薄的肉排切片,然后下锅烹煮煎炸啊?
果然那黑山老妖叫唤好多声,颇为懊恼的说道;“你这一毛不拔的吝啬鬼跑了倒轻松,难不成这自拔羽毛的损差事就着落在我一个人身上?非得让我耗光整支黑泥法兵不成?”
就像听到这头黑老鸹抱怨似的,空中一个宏大而威仪的话音翁然响起;
“停手吧,小黑,你做得很不错,至于白妮子,就让她去吧,女大不由娘啊——唉——”
随着这声渗人的长叹,一只黝黑巨大的鬼爪突兀从虚空之中出现,登时就已罩住整个土丘摁落下来,玄奘祁十四还来不及反应,就身不由己的被摄起,瞬间穿过了虚空冥洞,给抛落在一处荒废半塌的塔楼上,摔得尘土飞扬,土头灰脸,而后他就听到咕嘟咕嘟的铁锅炖汤时,还有满溢空中的肉香味。
“什么肉这么香?”尘埃中玄奘祁十四眼睛都来不及睁开,鼻子就先带动脖颈自动转动、锁定了香味来源,紧接着玄奘就在灰尘中眯缝着眼,见到身前有堆篝火上架着口大锅,咕嘟嘟冒泡的汤面上漂浮着好多耙耳朵、尖耳朵,鼻拱拱、长舌头,当然漂浮最多的还是大大小小。煮得发白的眼球球。
“妈呀!这···这汤里煮着好多死人头耶!迪迪都吓出尿了耶!”玄奘尖叫着连续倒爬几步,吓得整张小脸刷白,如同做了个蒸汽美白斯帕,脑门上还突突直冒汗。
“这锅里的···可不是···死人···这些都是些死鬼,早就该死的鬼——这荒山秃岭的地界儿,哪有人肉那么高档的稀罕物。”
发出这喑哑难听嗓音的,自然是被玄奘称为老乞婆的鬼母淼虔,这个衣衫褴褛的老乞婆说话间,就把一勺热气腾腾的肉汤递到玄奘祁十四面前,绽开漏风没牙的干瘪嘴巴桀桀笑道;
“小鬼,刚升完级饿坏了吧?喝了这汤,你就会感觉舒服多了,婆婆熬煮的鬼子汤,一般的鬼可是想喝也喝不到哦。”
“哎呀,哎呀呀呀,婆婆,您真太好了!”玄奘只是呆愣了一下,就满脸感激之色接过了勺子,奈何喉头霍霍发噎,实在难以凑到嘴边,不由泪眼婆娑的问道;
“我真的···真的···真的好好感动哦!好婆婆,我,我肠胃有点不舒服···可以不喝吗?”
“咦——你这小鬼,怎的这么矫情,”淼虔鬼母用浑浊的白内障眼瞪了玄奘一下,嗔怪道;“婆婆做的汤,又浓又香又好喝,每回要杀足四十九只大鬼当主料,才能辛辛苦苦熬得一锅汤,你这小鬼居然说不喝?不听话的小鬼最让婆婆生气了,婆婆我一生气,后果很严重,想知道你会受到什么惩罚么?”
“知道知道,我喝我喝!”玄奘是人在铁锅旁,不得不喝汤,不过他委实不想喝这三无饮料,急的绞尽脑汁想辄敷衍,于是就想着祭出自己拿手的歌唱本领,双手将勺子往回一递,慷概激昂的提议道;
“婆婆,您给我这么好喝的汤,实在对我太好了,小僧无以为报,决定献歌一首聊表我的心意,希望能给婆婆带来一些快乐吧!”
说完他就清了清嗓子就赶紧开唱,唱的是临时改词版的《忘情水》;
曾经年少爱追梦,一心只想往前飞。
行遍千山和万水,一路走来不能回。
蓦然回首你已近,身不由已在锅边。
才明白爱恨情仇,最苦最怕是喝汤。
如果你不曾心碎,你不会懂得我伤悲
当我眼中有泪,别问我是为谁。
就让我忘了这碗汤。
啊~~给我一杯白开水,换我一夜不流泪
所有真心真意,任它雨打风吹。
付出的爱收不回
给我一杯矿泉水,换我一生不伤悲
就算我会喝醉,就算我会心碎
不会看见我流泪,
只要不见这碗汤——
······
一曲既终,鬼母淼虔嘎嘎嘎的笑将起来,尽管笑声比哭都难听,笑得玄奘头皮发麻,汗毛直竖,毕竟这鬼婆婆被他逗笑了,就见这鬼婆婆将一手将勺子伸进锅里,另一只手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大陶琬,不,确切说是一个二升装的小土盆儿,连汤带肉满满盛了一盆,递到玄奘眼前,慈祥笑道;
“得趣的小人儿,婆婆得多奖励你些吃食,免得你饿坏了哟。”
“啊~~哎呀,哎呀!婆婆你太好了耶!”玄奘只愣了半秒钟,就咧着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感激涕零的道;
“我对您的仰慕之情,就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呜呜···呜呜呜····我怎么一个劲儿感动得想哭,婆婆,这么珍贵的美食——我可以留着当宵夜么?”
“不可以。”鬼婆婆像是对待一个爱撒娇的孙儿,用不容商酌的口吻喝令道;“绝不可以,趁热喝吧,乖孩儿,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玄奘只得有气无力的端起盆子,鼓起勇气看了一眼,哆嗦着问;“这···这东西···这美味无比的汤喝了有什么好处。”
“入口魂魄赴黄泉,死魂永坠不超生。”鬼母淼虔笃定的回答;“婆婆这汤最能充饥了,你只要喝完这盆汤,从此以后不会感觉饿了——只有你真变成了小鬼,婆婆才能更好的疼你哪,桀桀桀桀······”
鬼母淼虔的笑声非常有特色,那就是让人听了心如刀绞,充满绝望。
“玄奘情真意切的拱手作揖,连连哭求道;“好婆婆,还是不要让小僧喝了吧,小僧我今年尚未年满十八岁,一个老婆都没娶,娃也没生一个,人生的乐趣都没来得及体验啦!我太亏了我···我作人虽然很不地道,可我真的没活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