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内勤外勤两位管事的殷切引导下,玄奘沿着山路石阶拾阶而上,一路朝着玉虚山峰前行而去。
两位杂役管事毕竟服役于道教大派,都多少会些旁门道术,将几符神行纸甲马拴在腿上,果然爬山涉水健步如飞,据说这神行术疾如快马,可日行八百里,夜走五百里,乃是最快的11路步行术。
玄奘暗地里煞是羡慕妒忌,他现在有道书也绝不敢学啊,不过他超过十倍常人的气力,吃饱饭后也不白给,加快脚步竟也能跟得上他俩。
就这样跟着走了二个多时辰,两个管事在接近玉虚峰顶的一处道宇前驻足停了脚步,像是到了地方了。
玄奘见这处道宇的外围院墙高度就足有七八米开外,白墙绿瓦,屋舍重重,占地很是广阔,仅那前院的建筑面积就足有上千平米,赶得上后世都市里几套豪宅了,而在这只不过是一处道宗门下徒众使用的宅役场所,院门上挂着一块匾额,上书《药料粗作监》,大门两侧还贴着两条对字;制药须洁净,闲杂不得进;研磨要精细,谨慎不出错。
大门里面仿佛知道门外来了人,吱嘎一声就打开了,一名面容红润,穿着玄色锦袍的无须男子迎了出来,呵呵笑着拱手道;“哎呀呀,两位管事老哥携手亲至,少见少见,欢迎欢迎。”
“大致情形,就如我符鹤传书上所诉,又得麻烦胡兄费心了。”内勤管事大脸男说着,感受到对方递过来的会意眼神,便放心的回身吩咐玄奘祁十四道;“许三锅,过来见过胡管事,以后你就在药料粗作监做事了。”
“呵呵呵,原来两位给胡某送喜财来了,这孩子不错,不错!”那药料监胡管事满面欢容,笑得人畜无害。
“就是能吃点,无根无脚,其他没啥,您就多担待了。”矮胖外勤管事一个劲儿堆着笑脸凑近乎。
“那就···五十两吧,在我这儿保管他吃好喝好,安置妥善。”谈到银钱,胡管事满面红光,笑得更加欢畅了,以至于玄奘认为在后世可以直接把他供在珠宝金店的大堂里,都特么不用供财神爷了。
“嘶~~”内勤管事大脸男心疼的一呲牙;“上次不是三十两银子么,你安排这事不过举手之劳啊。”
“上次?上次是上次的行情,物价在不停上涨啊老兄!这年头老朋友也要钱财清楚明算账嘛,”胡管事哈哈笑道;“我胡某办事绝不勉强,要不你俩就把这孩子领回去,省下那点银子作伙食钱吧。”
矮胖管事与大脸管事对望一眼,一狠心一咬牙,齐齐点了点头,于是内勤管事大脸男拱手说道;
“既然人都送来了,只要胡兄能妥善安置了这小子,这笔银子我兄弟俩认下了,回头就给胡兄送过来。”
“好说好说,都是常来常往,胡某知道两位不会赖账的,那就这样罢,孩子我收下了,两位好走,不送,不送。”
胡管事虽然也是只是个执役管事,不过举止派头就象个财主,更形象的说,象一位开了百十间药铺的大老板,虽然财源广进,仍旧锱铢必较,揖别了两位杂役管事后,胡管事就和蔼的笑着,对着玄奘招了招手道;
“许三锅啊,你还未吃午饭是吧,随我进来,正好胡某也未用完膳,算你小子有口福,咱们中午吃烤牛肉,一整只肥牛烤在架子上呢,随便你吃,能吃多少吃多少,管够!”
听到吃牛肉三字,玄奘立马拔腿就跟着走,他眼神憨憨傻傻,活脱一个只想着吃的傻小子。
药料粗作监里的专业制药房舍很多,因为古代中药虽称作中草药,是指中国传统医学中用以防病治病的物质,但可以入药的不仅仅是各种草木类天然药材,也有动物药(比如龟、鳖、羊、虎等动物器官,筋骨皮肉血等身体组织都可入药),昆虫药(包括蚯蚓、蜈蚣、土鳖虫等等),矿物药(包括各种矿石矿粉以及各类金属粉末)。
正是因为中医药材种类繁杂,加工方式也分好多种,所以药料粗作监里同时有上百工人各司其责,分工明确的辛苦劳作,胡管事领着玄奘连续穿过四五进套院,方才来到由一整面天然峭壁隔成后墙的庭院,在这后院空地上架着一大堆篝火,粗大的铁条上叉着一整只烤全牛,由两三个小厮不停拧转铁条翻动着,烤的是滋滋冒油,焦香扑鼻。
看得出来,这位胡管事很会享受,难怪吃得红光满面;那篝火堆旁摆了一坛老酒,一张木制餐桌,桌子上面摆着四色菜蔬,果品点心,蘸料醤碟及碗筷不但齐备,而且颇为精致考究,午膳主菜当然是烤牛肉,烤牛旁一名麻衣小厮正一手托着大瓷盘,另一手用雪亮尖刀将焦香的牛肉一条条片下来呢。
玄奘目不转睛的瞅着烤架上的肥牛,眼角余光却在不停打量周围情况,他发觉那整面后墙都是坚硬的花岗岩峭壁,壁墙上被道人们以绝大法力开凿了三个窑洞,每穴窑洞都以铜铁铸门,铁条封窗,门窗上皆都篆刻浇铸着玄奥的道家符文,显得异常坚固。
“来啊,解一条牛腿给这小子,让他蹲一边啃去,尽他一饱。”
胡管事如此吩咐了一声,便悠悠然在桌旁落座,端起酒盅抿了一口,又慢条斯理的伸筷夹了两口菜蔬,一片焦黄油亮的牛肉,蘸了葱末酱汁,送进嘴里细细咀嚼,半晌才用半盅老酒送下了喉咙,转头一看,蹲在地上大嚼的玄奘小光头已经啃光了半条牛前腿,正大张着满嘴流油的两排黄牙,顺嘴追啃后半拉牛腿肉呢。
“唉,不愧绰号许三锅,真能吃啊,”胡管事摇头感概道;“可谓血盆大嘴无底胃,不是妖怪胜似妖,谁家要是生了你这小子,就是万贯家财也要生生吃穷了。”
“我···呃,我这不是见到肉了忍不住了么!”玄奘边吞咽边辩解道;“唔,好吃!牛肉真好吃···太特么好吃了,我都好几天没见荤腥了,吃得能不有点急么?”
“呵呵,放开吃,今天管饱,管饱!”胡管事显得非常慷慨大方,呵呵笑着吩咐道;“再与他切上二十斤牛肉,一发让他吃个痛快,我胡某说话算话,反正就是一顿,说管饱就管饱!”
“管事大爷你真好!就像我亲大爷一样的对我好,以后你让我干啥都成,我什么都听你大爷的!”玄奘一边埋头大吃,一边憨憨表白着。
“好说好说,许三锅啊,尽饱后你再做事罢,要说来咱们药料监当差做事,自然没有让你白吃不干活的道理,不过胡某看你年纪尚小,特意与你安排了个轻松点的活儿。”胡管事呵呵呵的笑得特和蔼,继而用手中筷子指了指峭壁墙上的窑洞铜门,介绍道;
“咱们药料监的主要工作就是晒制蒸泡各种草药,各种兽材,为道长们炼制灵丹效些微劳,粗略加工一些药粉药料,而这些窑洞里关着的,就是宗门道长以法力封镇的灵血药兽,饲养羁押于此,定期采其精血以作药引之用,这些妖力全失的药兽在道长们眼里已不值什么,却是咱们粗作药料监最为重要的所在,容不得出半点疏忽纰漏!而给你安排的工作呢,就是饲喂那第二个洞里的药兽。”
“啊,喂···什么药——兽?那是妖兽吧,做药用的妖兽么,管事大爷?”化名二傻子许三锅的玄奘吃惊问道;“那岂不是样子凶神恶煞很可怕?哎呀,哎呀呀!小的···小的向来胆子特小,莫说喂养什么妖兽,哪怕那妖物瞪一眼我手脚就瘫软了,怎敢靠近了去饲喂它们?”
“呵呵呵···要说是妖物么,也算没说错,那老物至少活了二三千岁,却也足可称得,足可称为老妖啊。”
胡管事今儿算是额外又赚了一笔银子,心情很是爽朗,所以格外有耐心,谈性大发的笑着解释道;
“要你喂养的乃是一头积年老蟾,这老物本是本派前几代掌教豢养的守宫灵兽,年岁颇为老大,仅在本宗宫门前就伏卧了千余年,可说是承泽深厚,守护有功。不过兽类终归是野性未泯,二十年前这老物触犯了宗门戒律,不思悔改竟想叛门遁逃,结果被前任掌教天师生擒活捉回来,剖丹剔骨,抽筋刮脂,尽取其一身精华,以儆效尤!
未料那老蟾生命力极强,只剩下一堆癞皮软肉竟然奄奄不死,尚可苟延残喘,于是几位宗门长老就提议废物利用,将这坨臭货划归给了咱们药料监看押圈养,每隔百日便派内门弟子过来刮脂取血一次,以作炼丹药引,毕竟这千年老怪还是颇有圈养价值么,如今这头抽筋剔骨的癞皮老蟾已丝毫动弹不得,只能引颈受戮,有何凶险可怕,呵呵呵···”
“哦,”玄奘恍然领悟道;“这么说这老妖···它,它无筋无骨,生活不能自理,一点也使不得妖法了?”
“不错,若不是这头药兽的脂血还有些药用价值,早就宰杀处置了,如今它就是一堆癞皮僵肉,只剩下贪吃贪喝的饕餮本性,而喂给它的吃食么,呶——那些就是,一会你就推了送进去罢。”
随着胡管事一呶油嘴指示的方向,玄奘拧头看到烤架侧旁停放着一个木轮手推车,车上杂乱堆放着好多剃净脂肉的牛骨头,还有一些牛肺牛肝牛血以及花花绿绿的大小肠子等杂碎,原来这些高钙质、高蛋白的下水就是药兽饲料了。
以现代人的营养价值观来看,这些新鲜牛下水绝对算是高热量的优质食品了,玄奘前世一个月工资三千大元,就这点翔工资也就能隔三差五吃点垃圾猪肉,哪敢连天吃牛杂,那得多腐败——而在古代中国,稍微有点地位身份的人家是不吃动物内脏的。
尤其对玄奘祁十四这个世代悲催哥来说,穿越古代也是最底层的苦逼铞丝,待遇跟家猪差距不大,泔水他都喝过好几桶,还有选择理想和抱负的权利么?
就拿眼前这份临时工来说,也由不得他挑挑拣拣啊,好歹人家先犒劳了他顿牛肉吃,所以得感恩戴德好好表现哪,玄奘小光头就是这么想的,他打算装憨卖傻先混点吃的再说了。
狼吞虎咽吃了三四十斤烤牛肉后,玄奘意犹未尽的站起身来,就他那饭量远没吃饱,但人家不肯再给吃的了。
“许三锅啊,吃饱了没,先将就吃这些吧!我的天,真是让你吓着了,就算药兽也才半个月吃上这么一顿,仙家也架不住你这么能吃的啊。”胡管事感概了几句,依旧微笑着发话道;“既然你已经吃过了,就推着这一车牛下水进洞,去给那药兽喂食罢。”
“哦,好的。”玄奘听话的走到木头手推车旁,双手提起车把又战战兢兢的问;“管事大爷,只有我一个人推着车进去喂药兽么?”
胡管事点头催促道;“不错,许三锅啊,今后这洞里的老药兽就归你负责照料了,快点去吧。”
“哦,知道了,管事大爷。”玄奘憨憨的点着小光头又问;“那···那,那道铜铁洞门怎么开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