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地,白草弯折,连夜的雪为这枯寂的冷宫又添了一份凄凉。
翩若怀抱着唯一的暖炉,透过窗纸破开的地方,看着外面的雪景发呆,入冬有一段时间了,她却连一件厚衣裳也没有,炭盆也是长久的空着,她曾跟送饭的宫女讨要过木炭,却总被推脱,迟迟没有送来……如今,她只盼望这冬天能够早些过去,以及,皇帝哥哥一切安好。
“哎哟喂!瞧这儿丧气地儿~把我这新靴子都给踩脏咯!”
院子里倏然传来一阵骂声,打断了翩若的思绪,还不到送饭的时辰,这会儿子是谁来了?莫不是……她兴冲冲的推开窗户,一阵冷风裹着雪花灌进了脖子,冻得她直打寒颤,可素白的小脸上仍旧挂着期许的笑意。
从院门过来的路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那一行人走来,确是费了不少劲儿。
翩若伸着脖子张望,首先认出了打头的那位,正是当初送她进这冷宫的太监总管付公公,紧跟在他身边的还有一位太监,看样貌要年轻许多,只见他双手稳稳端着一个黒木托盘,上面摆着一个酒壶和一个酒盅,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再看跟在后面的几位宫女,俱是两手空空。
翩若顿时心生失落,伸手关了窗户,原来并非为送木炭而来。
大门被推开,付公公率先跨入:“罪妇君翩若,听旨!”
一声“罪妇”听得翩若恍惚错愕,她虽被打入冷宫,却不曾被定过罪啊!
“还不跪下!”又是一声尖锐的呵斥,翩若返过神来,缓缓屈膝而跪。
那付公公见状得意一笑,展开手上的谕旨,娓娓念道:“上谕:兹罪妇君翩若和亲途中苟且襄王之行为,惹圣怒,兹事体大,极损皇室颜面,罪不可赦,现赐毒酒一壶,自行了断,不得延误,钦此!”
“自行了断?”翩若抬起僵硬的脖颈,张大了双眸,“明明……”
“翩若公主!”付公公朗声打断她的话,冷笑道,“这已是您最好的下场!陛下特地等到孤黎亡了才取你性命,已经多给了你四个月的时间,您就知足了吧啊!”
一道惊雷在脑中炸响,两只耳里皆是嗡嗡的回音,翩若用力揪住付公公的衣袖,急声问道:“你说什么?什么叫孤黎亡了?”
“孤黎小国不断侵扰我东陵边土,几个月前陛下就已经出兵,昨日,凯旋而归!往后这天下再也没有孤黎了,翩若公主,就让咱家送你上路吧~”付公公说着不耐的抽出衣袖,转首朝身后使了个眼色,下一瞬几个宫女一拥而上,各自缠抱住翩若的四肢。
“北唐景!我要见北唐景!明明说好了,只要答应和亲就不会对孤黎出兵的,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言而无信!”
皇帝哥哥那么痛苦,答应她嫁过来,结果,这却成了一个骗局。
翩若用力挣扎着,无奈下巴和脸颊被人抓住,她的嘴巴被强行掰开,紧接着一股凉意滑入口中,没有任何抵抗的机会,满满一杯毒酒就这样灌入了她的肠胃。
周身的人退散了去,她无力的趴倒在地上,喉咙里火烧般的疼。
敞开的门口,能看到外面洋洋洒洒的飘雪,她支起双臂,在地上匍匐起来,爬过一双双冷漠的腿脚,爬过高高的门槛,她的腹中开始有绞痛的感觉……
头顶阴暗的云幕是东陵的,身下厚重的积雪亦是东陵的,她不要,她不要死在这陌生的天地间,她要回孤黎,回到皇帝哥哥的身边……
“噗!”一口污血喷出,染黑了白色的雪地,翩若无力再前行半步,双眸渐渐阖上,气若游丝。
“翩若,翩若……”似有声声低唤传来,她艰难的睁开眼,只能看到庭院的门口,立着一双脚,白色的靴鞋一尘不染……喉头涌起一股腥甜,又是一口污血喷出,翩若呜咽着伸出手臂,无声的回应着:“皇帝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