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宁氏的记忆里,对于萧瑾萱的印象其实并不深,因为对方一出生就和杨氏离开萧府,来到这梅庄上生活,她对萧瑾萱的认知,也仅限于这十几年里偶尔来赏梅时的几次照面。但在她看来,对方的性格十分软弱,为人也很木讷,而且自小生活在庄子上,也染上了许乡野气息,决谈不上是什么大家闺秀。
可就是这么个野丫头,今日说的话却句句绵里带针,明明处处在针对你,可说出的话却轻柔的感觉不到一点不满和火气,这和宁氏印象里的那个萧瑾萱,简直是判若两人。
想到这宁氏不觉抬起头第一次仔细的打量起萧瑾萱来,往日里那个头发紧扎成个团子,脸不上妆,衣不得体的野丫头已经消失不见了,这会的萧瑾萱,头梳祥云髻,两根裹银枣枝钗虽然寒酸了些,配上她脸上那丝似有若无的浅笑,反倒让人觉得温婉脱俗。
萧瑾萱平日里穿的棉麻袄裙已经脱下,如今换上了一件紫丁香色的百蝶月纹裙,虽只是静静的站那那,却给人一种空谷幽兰,绝世独立的傲然之美。若不是萧瑾萱那张脸宁氏还不至于认错,她都要怀疑站在这里的不是萧瑾萱,而是哪家大氏族的千金小姐来了呢。
其实不光是宁氏,此时厅内的众人都在或好奇,或探究的打量着萧瑾萱,就见其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女孩子,奶声奶气的说道:“四姐姐今天真好看,尤其是这裙子,这么好的裙子芙儿都没有呢,我只在二姐姐那见过。”
说话这个小女孩,是萧家最小的孩子萧瑾芙,今年八岁了,是薛姨娘的女儿,今个宁氏邀众人在厅内品尝梅花糕,平儿忽然跑来告状,众人也就索性都留下来凑个热闹。
萧瑾萱寻着声音望向萧瑾芙,看着对方那胖嘟嘟的小脸,明亮的眼睛,还有那一副天真的模样,心里却不禁冷笑起来。上辈子对方也是这么一副纯真样子,而她也真心把对方当可爱的小妹妹对待,可就是这么个小奶娃,却总是和萧瑾莲合谋迫害她,做尽了宁氏母女的忠犬模样。
就像现在,这小丫头会岔开话题,明明就是为宁氏解围呢,毕竟嫡母掌管着所有庶女的婚嫁,讨好了嫡母将来才能嫁的更好,以前这萧瑾芙和她的薛姨娘就是宁氏和萧瑾莲的马前卒,没上到这辈子仍旧是如此。
果不其然萧瑾芙这仿佛孩童的天真言语一说完,坐在她一旁的薛姨娘马上就接着说道:“四小姐,芙儿年纪小,她绝不是说你拿了二小姐罗裙来穿的意思。”接着薛姨娘语气一顿,似乎很难为情的说道:“不过四小姐,不是妾身多嘴,您平日里的衣装我们都是知道的,这么华贵的衣服实在不像您能有的,不过您年纪还小,若真拿了二小姐的衣服,道个歉认个错,我相信夫人和二小姐一定会原谅你的。”三言两语,竟就将萧瑾萱偷拿衣服的事给做实了,就差没指着鼻子说她是个贼了。
一直没说话的宁氏这会淡淡一笑,拿眼先是扫视了一圈众人,这才沉稳的说道:“好了,瑾萱还小,在这庄子上平日也见不得什么好东西,一件衣服而已瑾莲身为嫡姐,自然不会和她计较,至于瑾萱晚到的事,下次不要再犯就好,萧家的规矩要遵守,但对待长辈也要恭顺,瑾萱你记下了吗。”满意的看了薛姨娘母女一眼,对方这个台阶给她找的真好,把矛头都指向了萧瑾萱,也方便她接下来收拾这丫头。
萧瑾萱冷眼看着厅内这几人的自说自演,就这一会功夫,她就变成个偷衣服的小贼了,而宁氏睁着眼睛说瞎话,还偏的表现出一副大人大量的模样,看着真让人作呕。
微微将柳眉一挑,萧瑾萱也不去看宁氏,而是转身看向萧瑾莲问道:“二姐,母亲和姨娘们似乎误会我偷拿了你的东西,那你瞧瞧我这件衣服可是你的吗?”说完她又故意走到萧瑾莲身前,轻轻的转了两圈,那裙上绣着的百多只蝴蝶,顺着她的轻转仿佛都活了一般,煞是好看。
萧瑾莲死死的盯着萧瑾萱的罗裙,因为她从来没有这么漂亮的裙子,可对方一个被遗弃在庄子上的庶出却拥有这样的好衣服,所以当听见对方这问话,她一点没犹豫的说道:“四妹你偷了我的裙子竟然还再我面前如此炫耀,还不赶紧脱下来还给我。”论身份,她才是萧家嫡女,所有的好东西也只能她才配拥有。
萧瑾萱眼里笑意更浓了,嘴里却吃惊的说道:“二姐你怎么能说谎呢,这明明是我的裙子,难道你就因为见不得妹妹穿这么华贵的衣服,就冤枉我偷了你的东西不成,我可是你的亲妹妹。”说完还做出一副十分受伤的模样。
萧瑾莲看着萧瑾萱那受气包似的样子,心里更加的得意,嘴里越发口无遮拦的说道:“就你这么个灾星也配当我的妹妹,我才没有你这么个偷东西的妹妹呢。”说完还直接上手,作势就要强行将萧瑾萱的罗裙扒下来似的,而对于这一切,宁氏只是静静的看着,反正她的莲儿没吃亏,想胡闹就胡闹会吧。
可就在宁氏淡笑看着萧瑾莲胡作非为的时候,一道恼怒夹着着失望的男人声音却从厅外传来:“你不要瑾萱这个妹妹,瑾萱还没有你这么个说谎的姐姐呢。”随着这话音一落,就见一个身着暗蓝竹纹儒衫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在看见男子后,包括宁氏在内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恭敬的见礼问好,而这个男人正是萧家的主人,同萧瑾萱的父亲,萧恒!
两世为人在见到这个父亲,萧瑾萱心里却忍不住有些酸楚,若说这世上谁对她最好,那无疑便是眼前这个人了。当初她与季凌枫定情,唯有这位父亲让她在从新考虑下,并点破季凌枫心术不正,绝非良配。后来元帅府被查抄,萧恒明明已经逃脱,却因为季凌枫拿她的性命相逼,最后父亲心甘情愿的站出来,只为了能保她无事,最后和萧家一门百十条人命共赴了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