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司徒晴却是一时怔住,眉目间的慌措虽只一瞬,却还是被她捕捉到了。稍许,司徒晴忙道,“这几天,商行和绸缎庄的生意都忙得紧,哥哥已经差人回来禀过了,嫂嫂不必担心。”
她脸上难掩黯然的失望情绪让司徒晴不禁低了头,不再言语。
其实前日司徒宇便已回府,每天依旧如往的在商行和家中来回,只是任她怎么恳求苦劝,司徒宇都不为所动,对嫂嫂更是不闻不问,这两夜……也都是在表姐那歇着……她知道在嫂嫂面前左隐右瞒,也撑不了多久,可见着嫂嫂如此苍白虚弱的样子,又让她怎么忍心……
方若慈静静地侧卧在长椅上,心中早已分不清是何种滋味,晴儿的话里隐着欲言又止,却没有回答她的所问,……她不怪他的不闻不问,也想相信他只是很忙……只是,别不回来……
她知道,他那样骄傲的心性,已认定她百口难辨,相负与他,那夜的离去,他更说过再也不会予信于她,……那一字一句,宛若刀尖扎在她心口之上,即便是在睡去的梦中,依然听得见他的嘶吼……
梦里梦外,他的愤怒伤害和卫的孤独背影,在她脑海中反复重叠尽现,她想说对不起,可自己却连呼吸都撕扯心肺,疼得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一步一步走的那么小心,却还是背了一身不堪的情债,如果是让她倾尽自己所有的真心去偿还,她可以……纵使,被伤的遍体鳞伤,她也不后悔,可是如今,她给了身子,给了心,却还是罪孽深重……。
而在迷离恍惚中,她才敢偷偷奢想,欠她的呢,那些对她许下的承诺和幸福,谁能偿还给她……
明亮的阳光横照着落下,她被晒得有些晕眩,不一会儿,又浸陷在那番恍惚困倦之中。
她只悄然睡了一会,便因一阵似有若无笑谈声而醒转。
身上虽披着薄毯,身旁的丫鬟和晴儿却不知何处。
她缓然起身,脚下莫名沉重万千,却循着那若隐若无的声音,迟疑而又带着急切的走了过去。
声音越来越清明的地方,有馥郁的花香袭来。
定睛望去,是梅园的梅花开了,一朵一朵盎然绽放的花苞,肆意出整个庭院都能闻到烂漫香气。
梅园深处,一对璧人相依而偎,赏着眼前一片粉灵的腊梅。
她透过园墙的空隙,仿佛隔着遥远的距离,却又将一切清晰的看在了眼底。
她看着他折下一枝梅,轻轻地插到身边娇美女子的发髻上,她听不见他俯身在江宛心耳边说了什么,只看得到江宛心似是羞赧一笑,埋头偎进了他怀里,他亲昵地揽着怀中人,然后,拾起红唇,俯首深吻……
他的目光里盛满了无语温柔和宠溺,那样的含情脉脉,看不出有丝毫的遮掩和伪饰……
她多想告诉自己,只是一场幻象而已,瞬间寒彻的心,却不允许。
晴儿的欲言又止和迟疑,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并非没有回来,……
一道裂缝从细微的丝渐渐延至疮痍沟壑,无声地开始矗立在他们之间。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却哭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匀蹙了呼吸,然后,如来时一般,再默默转身离开。
一道锐利的光,无着的隐落在她稀朗的背影上。
冬日暖阳依旧温润如许,梅园里,花香四溢。
满桌食肴快要凉了。
下人终于过来匆匆而秉,“夫人,少爷说……将饭菜拿去二夫人那里,他要在二夫人房中用饭。”
“哥怎么又再那里吃?!你没说我们已经等了半天了吗?”等在桌前半晌的司徒晴一听,不由微愠。
“这……小的也不知道。”小厮双喜把头低的越来越深,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你刚才去请人还能不知为何?”司徒晴扬声道,哥哥如此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就算不来吃饭,也提前知会一声啊,派人去请了,又才说端到表姐那里去吃,他这让嫂嫂心里该多难受……
双喜嗫嚅半晌,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方才他进房时,见少爷不遮不掩的抱着二夫人调情,这……对着小姐和夫人,他怎能说出口,无疑便是火上浇油。
“哼!我偏要去看看哥哥到底在干什么!”说着,司徒晴已站了起来,作势便要去找人。
她眉下一颦,制回司徒晴的动作,对双喜微微颔首,示意他先下去。
“嫂嫂!”司徒晴半恼半伤的喊她一声,却见她一脸温和中透着坚持,只能又气鼓鼓的坐回原处。
她敛眉,起身开始张点饭菜,让下人拿去二夫人房中。
晴儿在替她不平,她又岂会不知。可是,她却宁愿他呆在江宛心屋内用饭,至少她不用看到他温声细语的为另一个女人布菜添饭的含情脉脉,也不用看到他们目光交汇时的无声温情……
是做戏也好,真心也罢……
一顿餐食下来,对她而言,都是难以下咽的心酸。
一月的光阴,在凛冽的冬寒中静默碾过,再有一月,便要置办年货,筹备新年了。
她嫁到司徒家,也有大半年,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又很慢……
他的爱情,初于冷漠,也止于冷视。
他不愿看到她,如今的她何尝不是如此……
他视线里的那一层冰霜,将她那颗曾被他焐热过的心一寸一寸的冻结成冰,然后再无知无觉的碎裂开来……
碎了的,只是她的心而已,他依然可以不留痕迹的去爱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