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是夜。
尚氏古族的红色高墙里。
一盏盏如血鲜红的灯笼高高挂在房檐下,整个尚氏古族的巨大宫城从外面看去,显得异常幽森而神秘。
一列列队形严整杀气凛冽的战士手握着锋利的弯刀睁大了铜铃般的眼珠,仿佛一座座游巡的巨灵,无时无刻镇守着这个古老庞大的氏族。
也是在这儿。
某一处高耸矗立的阁楼里。
一个相貌精致五官柔美,稚气未腿的小男孩正熟睡在那个修葺极尽奢靡的阁尖之顶,独树一帜的地方。房间里的篝火烧的很旺,熊熊燃烧的红色火焰映衬着那张白润无暇的小脸,一种仿佛天生就带着的高贵气质在壁炉火光的映衬下油然而生,任谁见了,都能看出那种别样的雍容华贵。
只是男孩此时额头上布满了密汗,好像正在经历什么噩梦或者痛苦,神情上充斥着满是对命运的无奈挣扎。
“哒哒——”
“哒哒——
而阁外整装待发的守卫们时时传来金戈铁马整齐而低沉的踏步声,仿佛十面埋伏,在耳际缓缓萦绕。
就在这个时候。
一个身着红色花袍脸上挂着不安与焦躁的青年带着一个长相凶狠的大汉,不知从什么地方着急忙慌地突然赶来。趁着那些令人产生错觉的声音,脚步匆匆地疾步冲入了那座院墙高筑亭台林立的阁楼。两人一前一后,脚步轻盈步履如飞,一跃百级,如同极其高明的刺客。
他们的到来并未引起任何动-乱,但却无形的打破了这种喧嚣中的宁静。
“君远,你就在门口守着。”
“是。”
主次分明的两人呈一前一后的站位快速的交流着。
当守在阁外两旁昏昏欲睡的侍女见着突然像出现的两个人,就宛如被雷霆击中,一副像见了鬼一样的表情。当即睡意瞬间消去大半,急忙后退一步,身躯微躬。
“恭迎二公子大驾!”
“公子金安……”
只是还未来得及欠身行礼,就见那花袍青年忽的大袖一挥。
“事发突然,就不必多礼了。”青年直眉冷峻,连气都没喘上一口就徐徐说道:“我胞弟现在怎样了,一切可还安好?”声音低沉而富有摄人心魂的魅力,简短几个字直入正题,但语调当中却满是漠视一切的威严与冰寒。
看得出来,他的急切和慌张。
“禀公子,十九公子一切安康,只是受了些惊吓,如今还在熟睡。”其中一个衣着起来是管事模样的侍女随着青年的步伐而移动,她跟在青年的身后压着腰低着头,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前一下也不敢动。
青年男子旋即又问:“已经昏迷了多久了?”
男子身后斜挎着一柄三尺多长极其醒目的腰刀,此时他像以往一样习惯性地抚着刀柄,他的动作合衬着幽深的面目神情,总让人感觉到一种既强大又诡异的威严。
正说着,就已缓缓步入拉开的阁门之内。
众侍从随着他的脚步默默跟随。
青年气场傲然,连看都没看身前的侍女一眼,站在屏风前的挺拔身躯高耸得就像一座让人窒息的连绵大山。只见他不疾不徐地扬起手把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用一根发带简单的在脑后束了起来,窗外的风吹进来,身上那袭精美绝伦的纯手工牡丹刺绣大红色及地锦袍被风吹的滚荡起来,看起来优雅而妖艳。
侍女看得有些呆滞,急忙如实回答:“回公子的话,十九公子已经昏迷了近八个时辰了。”
“八个时辰么?嗯……”青年沉吟。
侍女努力地想要从这个男人脸上看出一些什么,可是他苍白如纸的脸上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神色变化。只看到他抚着下巴上略微发硬的胡茬,最后松了一口气,口中念叨着:“看来回来的也不算太晚,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没出什么大事就好。”
他定了定神,才向身旁的侍女询问道:“嗯,对了,怎么不见紫风阁原有的那批侍卫?人呢?”
侍女瞳孔一滞,欲言又止的舌头像是打了结。
“这……这个……”
“嗯?”
青年皱眉,他注意到这个侍女的异样,心底没由来的顿时升起一股氤氲的不详。
“究竟怎么回事?”
侍女咬了咬牙,说:“禀公子,十八名紫风禁卫护主心切,一夜之间全无幸免。”
“你说什么?!”
她的话无异于一颗炸弹,让青年毫无生气的脸一下拉了下来,侍女敏锐地察觉到他脸上开始有了一些乌青的色彩,一时埋低了脑袋,不敢应声作答。她可以察觉的是面目,而她无法察觉到的是,这个青年男人的心理活动范围此刻正在急剧扩大,他的整个心绪开始不断下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沉淀酝酿。
“怎么可能都死了?”
青年在小范围内来回踱步,显然刚一回来就听到这个过于惨痛的答案,对他来说还是过于难以接受。很少有人知道,那批禁卫的存在对他来说究竟有着怎样的意义。人走茶凉,缅怀过去已经失去了任何意义,当下他摇摇头。
看来,这件事情远远要比他想象中更加棘手。
他片刻沉思的时间,许多想法已经在脑子里闪逝滤过。
但他对这个侍女的说法依旧心存疑虑,他的思绪及眼神渐渐恢复清明,停下脚步站定,用近乎于平静的声调,一字一句再次确认道:“再问你一遍,十八名紫风禁卫在一夜之间全体阵亡?”
“是的。”侍女额头冒汗,说:“全体阵亡。”
“尸体呢?”
“回公子,根据消息,尸体已被专人送去回炉焚烧。”
她硬着头皮行礼,不敢看他,心虚的眼神飘忽不定。
“你敢骗我?”
青年立刻冷笑一声,转过身来上前一步,突然一把出手抓住侍女的脖子,将她直接提了起来。
“呜呜呜……!”
没来得及任何反应的侍女一下瞪大了眼睛,双脚堪堪离地,她呜呜直叫使劲摇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由于空气断绝,脸上迅速蔓延出一层充血的涨红,纤细如叶片脉络般清晰的青筋从脖颈到额头一根接一根地跳起。
这名侍女就像一条离开河水的小鱼,在渔人手中拼命的挣扎反抗着。
可是青年的那只大手就像铁钳一样稳固且丝毫不动,牢牢锁死了她的一切举动。
青年没有露出任何一丝怜香惜玉的举措,自顾自地寒着脸说道:“众所周知,卡兰布达尚家紫风禁卫凶名赫赫,千锤百炼杀伐果决,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乃是大君亲卫之一。我偌大宗家标配也不过百来人而已。而你现在却告诉我,这样一批实力亲卫一夜之间竟然全都死了?尸体都被烧干净了?”
“呜呜……”
侍女眼神迷离,叫唤声变得虚弱,连挣扎的力气都开始变得生缓迟钝,几近窒息。
青年从鼻子中冷哼一声,松开了手。
“呼……呃咳咳……呼呼……”
“你给我听好了,此事可以暂时揭过不提。”
“呼呼……”
侍女捂住脖子摔倒在地,贪婪不断的大口大口的吸气。当辛辣汹涌的胃酸直冲喉咙,枯缩的肺叶被重被注入活力,仿佛空气都变得美味起来。她游离的双眸依然可以看到此时这个青年男人那双阴沉得像是要渗出血来的眼睛,已经显示出了他内心深处火焰滔天的巨大愤怒。
“但我现在想要知道的是,刺客一共有多少人?还有,牺牲了整整十八个禁卫之后,凶手全都抓到了吗?”
“据奴婢得知,刺客只是孤身一人!”
侍女心悸之余浑身酸软无力,她勉强爬起来站立,不敢犹豫地说,但立即就又进行补充道:“但由于刺客实力太过强大,在宗家、仆家众多高手的合力围剿之下,仍是逃之夭夭,未曾抓到。”
“好好!好一群还有脸活着的饭桶!”
青年嗤笑着连连称赞,他杀气凛冽地说:“敢来杀我胞弟的凶手跑了,紫风阁的禁卫也全都死干净了,那其他诸院的呢?”
侍女被他尖锐的眼神看得汗毛矗立浑身不自在。
“无一人伤亡是吧?”
还没来得及待侍女点头回话,他就已经帮她作出了回答。
“很好。”青年深吸了口气,又继续开口说道:“我再问你,在这场刺杀之前,有哪些人到这里来过,又或者和尚方接触过?”他黑色的双眸残暴的如同在寒冬腊月间捕食的凶狼一样,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这个侍女,喉咙深处传出一阵令人心悸的低啸:“别想糊弄我,把头抬起来说话!”
说话间,他的手已经悄然握紧了腰后的那柄长刀。
青年声音很低,却犹如一道惊蛰在侍女脑中炸响。
转瞬即逝,侍女瞬间被震得六神无主,七窍隐隐有血丝在涌动。侍女当下生出一种蚂蚁被猛犸巨兽盯住的感觉,哆哆嗦嗦地把头抬了起来,能够看出,这是一个长相还算俊俏的少女。
“奴婢一概不知,奴婢句句属实,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绝不敢欺瞒公子啊!”
“呵……居然还不老实。”
青年的影子被灯火拉得很长,他眯了眯眼,巨大的杀气忽然像阴影一样毫不留情的笼罩在她身上,使她不由自主地立即跪了下来。
嘭——
的一声,是膝盖和地板亲密接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