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话说窦掌柜死后,金刚钻儿受净缈住持的委托,前往窦宝斋祭奠,捎回了一册明细帐目。
这天午后,夕阳落山,西风吹过,枯叶飘零,天气渐渐地凉了。
金刚钻儿闲来无事,坐在办公室里,拿出窦宝斋的明细帐目随意浏览,虽然已经看过几遍,还是有无限的感慨:
“佩服,佩服!”
原来,帐本上前后记了六十六笔交易,有翡翠,有玛瑙,有红宝石,有绿宝石,无论东西大小,价格高低,都记得仔仔细细,无一遗漏。
其中,交易种类,货品名称,什么价位开的口,什么价位成的交,买家是谁,谁经的手,馒头庵该得多少,窦宝斋该得多少,窦宝斋谁送的款,什么时候送的,馒头庵谁接的款,在哪儿接的,一笔一笔,仔仔细细,一环一环,紧紧相扣,记得清清楚楚,没有丝毫马虎。
“百年老店,名不虚传!”
金刚钻儿看得久了,眼睛有些发涩,脖子有点发酸,他站起来往窗边走去,走到窗边,推开两扇窗户,一阵凉风吹来,几片枯叶飘然而入,屋子里平添了几分秋色。
“买卖顺畅,收入可观,窦掌柜为什么自杀呢?”
金刚钻儿眺望山景,满目苍凉,心里十分困惑。
这些天,他常常翻看窦宝斋的帐本,希望发现一点线索。可是,帐本已经看过三遍,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任何破绽。
视窗风凉,金刚钻儿站了一会儿,关上窗户,回到桌旁,桌上落了几片枯叶。
金刚钻儿坐下来喝了口茶,随手将桌上的枯叶拂去,忽然,眼前一亮!
枯叶下的帐本上有几个墨点!
这几个墨点儿像几粒黑豆,如果不留心,难以发现。
金刚钻儿顺着墨点儿看去,确定是第六十六笔,也就是最后一笔交易。
交易种类:古币。
货品名称:开元通宝。
其它各项:出售日期,开口价格,成交价格,经手人,送款人,接款人,时间,地点,都记得清清楚楚,一丝不苟。
唯独“买主姓名”栏下被几个墨点遮住,看不清楚了。
奇怪!
这是无心落墨?
还是故意涂改?
如果是无心落墨,倒也罢了,如果故意涂改,那是在遮掩什么呢?
金刚钻儿警觉起来,仔细再查这笔交易,又有了惊人的发现:
开口价格:10万银元!
成交价格:10万银元!
天哪,一枚开元通宝竟然卖了10万银元!
更奇怪的是,开口价格和成交价格完全相同!
所谓开口价格,是卖家最初叫的价,虚价,成交价格才是最终落实的价格。通常,卖家叫一个价,买家还一个价,退一步,卖家再叫一个价,买家再还一个价钱,你来我往,拉锯扯锯,直至成交。
生意场上说的“漫天叫价,就地还钱”就是这个意思。
这枚开元通宝,居然价值10万银元!
居然不讲价,一口成交!
太不寻常!
太不可思议啦!
这是怎样的一枚开元通宝呢?
金刚钻儿百思不得其解,正在困惑,一拍后脑勺,忽然想起一个人来,朝着楼下大喊:
“传四年级二班糖葫芦!”
此时,糖葫芦正在教室里上晚自习,忽然接到传唤,心里“咯噔”一下,暗自检点,今天按时到校,认真听课,积极回答问题,按时完成作业,没干什么坏事呀!
这会儿,金老师突然传我,莫非有什么不测之事!
糖葫芦心里忐忑,脚下不敢耽误,背上书包,慌慌张张往办公楼去了。
“糖葫芦,你的铜钱还在不在?”
进了办公室,金刚钻儿兜头一问,糖葫芦立刻放下了心,答道:
“回金老师的话,学生的铜钱还在。”
“在就好,在就好。”
金刚钻儿和颜悦色把糖葫芦让到一张椅子上坐下,然后关好门,走到糖葫芦身边,悄悄说道:
“拿出来看看。”
糖葫芦点点头,从脖子上取下一条红绳圈儿,绳圈儿上拴着一枚铜钱。金刚钻儿接过铜钱,放在手心,仔细辨认,果然就是开元通宝!
这枚开元通宝闪闪发亮,灿灿有光,挂在糖葫芦的脖子上,时间久了,还带着一丝丝的体温。
金刚钻儿把铜钱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过几遍,问道:
“多少钱买的?”
糖葫芦听了这话,暗暗庆幸,哈哈,生意来啦,表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嘴里说道:
“回金老师的话,学生的铜钱不是买的。”
“哪儿来的?”
“祖上传下来的。”
“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哎,此事不说便罢,说来话长啊!”
糖葫芦叹口气卖个关子,接着又说:
“隋末唐初之际,天降暴雨,洪水泛滥,翡翠城面临灭顶之灾。危难时刻,财神爷从天而降,遍洒铜钱,巧筑开元大堤,拯救了百姓的性命。”
金刚钻儿问道: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糖葫芦答道:
“学生姓唐,学生的祖先也姓唐。洪水泛滥,大难当头,老唐家数十口人挺身而出,来回搬运石头,抗洪救灾,捡了不少开元通宝。这枚开元通宝就是当年在白银河边捡的。”
金刚钻儿冷冷一笑,问道:
“糖葫芦,莫绕圈子,这枚铜钱到底值多少钱?”
糖葫芦面有难色,答道:
“金老师,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宝贝,是学生的一个念想,您给多少钱学生都不卖呢。”
“呸,谁让你卖了,不过问问价钱。”
“金老师,您既然问价钱,学生也不能瞒您。开元通宝是大唐的货币,铸造于武德四年,先后流通三百余年。现存的开元通宝,分为初唐开元,中唐开元和晚唐开元三个大类,计八十八个品种,每枚价值数百元,精品也有上千元。学生的开元通宝是初唐的武德开元,算不上顶级精品,价格八百元。”
金刚钻儿听了这个价钱,眉头一皱,半天没有说话。糖葫芦见金刚钻儿不说话,话锋一转,赶紧改口:
“五百元!”
金刚钻儿还是没有说话。
“三百元!”
糖葫芦再次降价,说道:
“金老师,三百元,不能再少了。这个价格就是白送,谁让您是老师,学生是学生呢!”
嘿嘿!
金刚钻儿冷冷一笑,把红绳圈儿套在糖葫芦的脖子上,拽了拽说:
“糖葫芦,你既然舍不得,老师也就不夺人所爱了,你就留着自己戴吧!”
说完,拍了拍糖葫芦的脑袋,又说:
“实话告诉你吧,编故事,绕弯弯,这点儿把戏,都是老师从前玩剩下的。开元通宝的价格,老师略知一二,武德开元100块钱两枚,还绕一枚开元小钱!你小子狮子大张口,心够黑的!”
糖葫芦脸上一红,收了铜钱,骚达达说道:
“金老师,学生漫天要价,您就地还钱就是了,生意场上无父子,说什么黑呀白呢。”
说完,从书包里又拿出一把铜钱,哗啦啦码在桌子上,又说:
“金老师,这些都是开元通宝,有初唐的,有中唐的,还有晚唐的,个个都是精品,极品,出类拔萃,无与伦比。您喜欢哪个,开个口,学生给您优惠,打八折。”
“行啦,行啦!”
金刚钻儿听得不耐烦,拿出窦宝斋的帐本,说道:
“糖葫芦,你往这儿看!”
说完,翻到第六十六项交易处,又说:
“让你开开眼吧,看看人家的开元通宝值多少钱!”
“啊呀!”
糖葫芦凑近帐本上一看,大惊失色叫道:
“天价!”
金刚钻儿点点头说道:
“的确不便宜!”
糖葫芦脑子里有点发蒙,自言自语,说道:
“学生活跃在钱道,已经多年,大小也是个人物,钱道上的消息,没有学生不知道的。就拿开元通宝来说吧,虽然是千古第一币,无奈存量太大,约在10万枚以上,这么高的存量,怎么能卖出高价呢!”
说完,又问:
“谁是买主?”
金刚钻儿拿过帐本,糖葫芦凑上去一看,问道:
“买主怎么被墨点盖住了?”
金刚钻儿没有回答。
糖葫芦又问:
“谁做的手脚?”
金刚钻儿还是没有回答。
糖葫芦再问:
“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
金刚钻儿无语,背着双手,在屋子里慢慢踱步。
夜深了,月亮出来了,月光照进屋里,安静得和水一样。
金刚钻儿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停下脚来,问道:
“糖葫芦,老师有一句话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糖葫芦答道:
“学生不敢隐瞒。”
“这笔天价交易,这枚稀世珍宝,它的买主最担心什么呢?”
“安全!”
“什么安全?”
“开元通宝的安全和买主自身的安全。”
“有没有什么保障的措施?”
“有,加强戒备。”
“还有吗?”
“加强保密。”
“为什么?”
“明宝不过夜,暗宝藏百年。”
“好!”
金刚钻儿忽然转身,急问:
“知道这笔交易的有几个人?”
糖葫芦答道:
“两个人。”
“谁和谁?”
“买主和卖主。”
“好!”
话到此处,无须再说,金刚钻儿和糖葫芦豁然开朗。
买主只要除掉卖主,涂改帐本,天价的开元通宝就从明宝变成了暗宝,神鬼不知,百年无忧!
卖主就是窦掌柜,买主是谁呢?
糖葫芦心生疑惑,说道:
“难道窦掌柜不是自杀?”
金刚钻儿点点头,明确答覆:
“不是自杀。”
“他杀?”
“谋杀!”
“凶手是谁?”
“买主!”
层层剥笋,缕缕抽丝。
金刚钻儿和糖葫芦把一个凶杀案渐渐理出了头绪,二人兴奋异常,双按两下掌:
“走,去警察局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