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静修打坐之时,她还嘲笑自己,是何时何地开始对那朵青莲念念不忘的,但过后又是情难自禁的捻起针线,一丝丝绣起。那曾经被她弃如敝履、嫌恶不已的黑布,这等裹溺肮脏之物,现在却成为她用得最多、见得最多,每日必触之物。
那朵青莲仿佛有一种异样的魔力,让人欲罢不能、挥之不去,短短月余相处便能记挂至斯,情之一物,岂是道理可以讲通!
唉,愁煞、困煞……
可是,宁愿愁煞、困煞,还是要做下去,十年如一日。
今夜,平霜、雾起,紫光流转的帷幕笼罩下,整个九霄峰凭增几分凄迷,紫色雾气映得无处不模模糊糊、朦朦胧胧。鸟儿倦了、兽儿困了,人儿入定的入定、神游的神游,菲花宫仿佛隔绝于尘世之外,什么都没变、又好像有了一些改变。
只因,人虽绝于世外,但心儿未必。
幽幽的青灯摇摇曳曳,映照在晨曦阁的二层小屋内,两个玉人相对而坐却无语,只因都在专注一事。
周雪琴眉目温婉轻柔,一袭黑袍搭在双膝,两只小手一只托着袍袖、另一只手飞针走线,绣着早已闭目能成的青莲,空中飞舞的针线结成一团,秩序井然;北唐晨曦正襟危坐,神情之专注不亚于在母亲面前听道,两道英挺细眉不时舒展、不时蹙起,一双秀目明眸却是眨也不眨,随着那只执针柔荑上下游走。
周雪琴只顾运针,自始至终未抬眼看过北唐晨曦,好像已沉浸在自己的一方隐私天地中去,动作之细致、手势之柔和,宛如在雕琢大件玉器。任谁光看神情动作,也不会想到她竟是在一块裹溺污布上作绣,可偏偏她就是在这么一块布上绣着,绣着自己芳心内的那一朵青莲。
一针一针、一线一线,穿插对过、勾丝挑边,良久之后,一朵绝世青莲跃然于袖口。
轻轻俯首咬断那缕青丝,两只玉手在青莲之上抚了又抚,似是要抚平青莲边角的褶皱,可是平滑圆润的边角哪有褶皱可抚!片刻抚摸,她微微叹一口气,蹙起蛾眉,好像不甚满意的自语:“怎么总觉绣不太好看呢?好似缺了点什么,哪里呢?”
“雪琴姐姐,已经绣得很好了。”
忽然,一个清清亮亮的声音响起,惊得周雪琴双手一颤,赶忙缩回,像是才注意到屋内不止她一人,还有一个北唐晨曦。她一时慌得两手不知该放在何处,淡红着脸儿,扭着衣裙边角,偷眼一瞧,北唐晨曦双目只顾看着袖口青莲,根本无视于自己的忸怩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