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擎苍,裴若水与萧天易三人回到淮王府。裴若水便回房歇息,裴擎苍与五皇子来到书房。
书房内,萧天易神色凛冽,身姿挺拔,站在那里如一把利剑,此时的他与人们口中所说的那个风流纨绔,嬉戏人间的五皇子判若两人。
“端静皇后之死不要再追查下去了,就算知道了真相又如何?当年皇上压了下去,不了了之,你心中自是明白这其中隐情。在你坐上那把椅子之前,就当你母后是病死罢。“裴擎苍看着萧天易握紧的拳继续说道”你当明白那日在淮王府门口刺杀你的人其实旨不在杀你,而是警告你和我,不然大可以在荒郊野外动手。你现在要做的是培植自己的势力积蓄力量,不然只是空有揽月心却无登云梯。“
“你说的我都明白,只是这么多年来我每夜梦回都梦到母后死时的样子。“萧天易看向窗外,儿时承欢膝下,依偎在母亲怀中是这辈子心中最暖也是最痛的记忆。怎么能轻易作罢?休整片刻,萧天易殓回了心神对裴擎苍正色问道”那些刺客都交代了吗?“
“就算不交代,你也知道是谁指使,没有物证,只有这些人的口供,做不得数。就算是人证物证俱在也未必能扳倒她,忍了这么多年也不在这一时。“裴擎苍心里苦笑,说的是萧天易,可何况不是在告诫自己。
“擎苍,你这些年暗中助我不单是为你我儿时的情谊吧?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萧天易也摸不准裴擎苍,裴擎苍看起来真是“无欲无求”,除了暗中助他,并不见其他动作也不曾对他有过任何要求。或许他也和自己一样对他父亲之死有所怀疑且耿耿于怀,但是没有必要因此趟了自己这趟浑水,还是他知道些什么事自己不知道的?
裴擎苍神色淡然“无论我想要的是什么,与你想要的并不冲突,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什么,或许活着就是为了活着,因为不能死。”
一夕之间痛失数位至亲,对于当时还是个孩童的他来说那是怎么样的打击?十五年前他才五岁,父亲打了胜仗却以身殉国,蹊跷的是连同父亲的亲信都一个个未能幸免于难,由于天气炎热,途中尸骸腐烂严重,只能由副将带回了一付骨架烂肉。母亲当时腹中的妹妹还未足月份,却因母亲伤心欲绝动了胎气早产,身子本来就虚弱再加上父亲的死,母亲也随着父亲去了。爷爷一夜之间白了头发,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也一病不起。皇上召了爷爷进宫说父亲是为国战死,要封父亲为战王由子孙世袭,爷爷却把兵符交于皇上恳请恩准偕家小回到淮洲老家,落叶归根颐养天年,战王的封号也一并收回。当今圣上不忍,于是改封了淮王赐封淮州,又赐了绫罗赏了金银。而奶奶在到了淮洲之后终于撑不住,也离开了人世。当时五岁的他已经把此生的眼泪流干了,爷爷撑着没有倒下去是为了他和妹妹,那他活着也是为了爷爷和妹妹,也或许是为了母亲死前那句“振远,你死的不明不白。”
裴擎苍从十五年前“回来”,萧天易已不见了踪影。
“孙坚”裴擎苍唤了一声,一身黑衣的男子立刻现身,对着裴擎苍行了一礼。
“跟上五皇子,暗中保护他。“裴擎苍吩咐完,孙坚应了一声“是”便消失不见。孙坚是裴擎苍的暗卫之首功夫极好,没有裴擎苍的命令不会轻易现身,地煞身上中了那淬了毒的一剑便是他所刺。
孙坚走后,裴擎苍也出了门,没有带护卫,只身一人去了顾家医馆。
顾家医馆内,顾大夫正送走了一位身患咳疾的病人,抬眼就看见了正进来的裴擎苍。顾大夫忙迎上前去就刚要行礼,就被裴擎苍托住,“顾大夫不要耽误看诊,本王不想惊扰四下,只是找顾姑娘有些事。”顾大夫当即明了,吩咐了一名药童带着去后院去找顾青黛。虽不和礼数,奈何此人是淮王。
顾青黛此时正在院中浇花,一身水绿色的罗裙配着鹅黄色的半臂,衣襟处绣着些白瓣绿蕊的小花,没有戴珠花玉钗,而是别了一朵黄白相间的蔷薇花,清清淡淡的装扮,然而只是个侧影就已清丽脱俗。与十三虽是同一张脸,却很难让人混淆。若说顾青黛是花,十三便是蝶,一静一动,一文一武。
裴擎苍只这么静静地看着顾青黛,并没有出声。
芳草萋萋,和风煦煦,男子白衣胜雪,俊逸不凡,女子抚花弄影,身姿曼妙,院中的两人如一副画。
顾青黛手中的水壶空了,转身要去井边的桶中舀水,这才看见了远远看着她的裴擎苍,急忙福身行礼。
“民女拜见王爷,王爷万福。”
“顾姑娘不必多礼,本王今日前来是有事相商。“
顾青黛没料到淮王会来找她,不知会是何事。先请了裴擎苍在院中的葡萄架下坐下,然后沏了一壶解暑的五花茶。裴擎苍让顾青黛也坐下,顾青黛也并没有扭捏,坐在了裴擎苍对面。
葡萄架上的葡萄叶很是浓密,几乎洒不进日光,一串串青绿色的葡萄还没有成熟,架下的木桌是一整块木头并未雕琢,只是表面打磨的光滑,身下坐着的木墩也是如此。裴擎苍喝了一口五花茶,有些涩,还有些清甜,似是加了冰糖。
“不知王爷今日有何事与民女相商?”顾青黛先开了口。
裴擎苍并没有急着作答,抿了一口茶,“顾姑娘可有意中人,若没有嫁于本王可好?”
裴擎苍语气淡然,可这句话却在顾青黛脑中“轰”的一声炸开了锅。手中的热茶洒了一半出来,把手烫的通红。裴擎苍见状身影一闪,一桶冰凉的井水已到跟前,抓起顾青黛的手就浸了进去。
此时两人挨的很近,甚至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顾青黛的手腕与一截手掌都被裴擎苍握着,虽是浸在冰凉的井水中,却感觉有些灼热。身旁这个玉质华盖,如云端高阳的男子,嫁与他应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但是他为何会求娶一个小小医馆郎中的女儿,难道是一时兴起纳个小妾?以自己的身份怕是为妾都高攀了。不过这淮王一直洁身自好,年方二十却从未纳妾,身边也不曾听闻出现过什么女子,难道与十三有关?自从自己见过十三之后,心中便诸多疑问,天下间不会平白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本来想问问爹爹自己可有失散的兄弟姐妹,或有其他隐情,却还没来得及问。
裴擎苍感受的到顾青黛刚有些羞涩,微红的脸颊,不过片刻便恢复如常,且双目澄澈,神色沉静。这顾青黛外表看着柔弱,此时倒觉得不似表面看起来那般。
看着差不多了,裴擎苍把顾青黛的手拉出来,从怀中掏出一方雪白的帕子轻柔地拭着顾青黛手上的水。顾青黛的手很好看,十指芊芊,白皙修长,手背上并没有烫伤只是有些微红,手腕上并没有戴镯子之类的东西,而是一串由银链串起来的小铃铛,却不曾响动。“再上些药膏,应该并无大碍,不知顾姑娘现在可方便回复?”裴擎苍不打算拐弯抹角,神色自若,一直让人怀疑说的是他人的婚姻大事。
“多谢王爷抬爱,民女惶恐,怕是高攀不起。”顾青黛拒绝的直截了当,这倒有些出乎裴擎苍的预料。
顾青黛见淮王没有言语,轻笑了一下,继续道“民女只是一介郎中之女,只想嫁与一户寻常人家,男耕女织举案齐眉,夫妻二人相携终老。高门大户,看似光鲜,实则妻妾争宠,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更何况这淮王府,势必卷入这权利争斗,甚至几个皇子的皇位之争,荣宠万千或是跌落谷底也许只是须臾之间。王爷若娶我为妻,那些王公大臣之女纵使爱慕岂会甘愿居我之下委身为妾?那王爷岂不是白白丢了许多大好机会?若是纳我为妾,恕民女狂妄,宁为寒门妻,不为侯门妾。“
裴擎苍看着说的义正言辞的顾青黛心道,果然不似寻常女子。“你有这等见识与气节,倒叫人刮目相看,果然没令本王失望。你要的不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可知,本王的父王母妃如此,爷爷奶奶亦是如此,到本王这里也不会改变。”
顾青黛没有想到裴擎苍会如是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天下女子谁人不想?更何况是淮王这等玉质华盖,云端高阳之人。说不曾心动是骗人的,但是她不是那花痴一般,总是有些理智,“民女斗胆一问,为何是我?”这才是顾青黛最想说,最想问的。
“为何不能是你?”裴擎苍看着顾青黛轻轻一笑,璨若朝华。“难道本王在你眼中是利欲熏心,要靠着女人上位之人?还是非得讲究门当户对的庸俗之辈?”
“不······是”顾青黛被反问的神色有些尴尬,低了头。
“那就是觉得本王配不上你?”裴擎苍视若不见继续追问。
“王爷天人之姿,武可定邦,文能兴国。是民女才疏学浅怕辱没了王爷,蒙王爷不弃,民女自当应允,只是婚姻大事,当要问过家父才能作数”。裴擎苍自有一股威严之气,顾青黛毕竟养在深闺人未识,没有慌乱已经是不错了,不像十三男人堆里养大,锻炼的没脸没皮。
裴擎苍点了点头道“顾大夫为了顾姑娘也必会应允,本王在此等候,顾姑娘现在便可去问过顾大夫。”说罢径自坐在葡萄架下,喝起了五花茶。
顾青黛本来想拖一拖,待她问清楚再做决定,现在看来怕是不能,只得去前堂。
顾青黛走后,裴擎苍摇了摇头,自己刚刚算不算逼迫一个女子嫁与自己,也许同五皇子一样魔怔了,但是五皇子是为情,自己是为何?为仇吗?
顾大夫自是不敢让淮王久等,听闻顾青黛说淮王要娶她,而且为了顾青黛他必会答应。思索了片刻便携了顾青黛去后院,亲自允了这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