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看似乖巧柔弱的裴若水会来这么一出,用发簪划破自己的脸!一个破了相的姑娘,饶是身份尊贵也难觅良婿。
凤仪也是一惊,没想到裴若水会如此决绝。是他太过优柔寡断,当初就不该收了人家的香囊。想上前看看裴若水的伤势,却被裴擎苍一掌拍开。裴若水于萧天易也是如妹妹一般,此刻看她这副模样,也是心急的很。于是裴若水被他们二人心急如焚的带走了。
屋里的凌揽月忍了忍,并没有出去。当初陆知远对她说,脸划了不算什么,现在换成裴擎苍的妹妹。对她来说现在更重要的是救霍铭轩,那可是性命攸关!
凌揽月一想起霍铭轩那被包扎过依然往外渗血的伤口就自责不已。所以她和十三姐妹相认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求十三去救救霍铭轩,最好今晚就去。
十三自然要问问这霍铭轩是哪个,在听了凌揽月说过来龙去脉之后,十三决定去救霍铭轩这个倒霉孩子。但是介于自己刚吐了血,她觉得必须拉上莫询才能万无一失。
其实十三即使不吐血也难只身救了霍铭轩回来,因为平安镖局在东岳素有威名,镖局中不乏好手。一般的毛贼见了平安镖局的大旗都不敢下手,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所以在十三说要莫询和他一起去时,被凤仪拦了下来。
凤仪自小在京城长大,又是被谢一山当做继承人培养。所以对京城的各方势力本就熟知,再加上前些时候被绑回谢家,他脑子里那些陈旧的消息也被“换新”了。
平安镖局的少东家陈旭去年死的不明不白,平安镖局人人闭口不言,陈家父子也不许旁人提及,陈冲是个烈性子,谁提了便和谁翻脸。这陈冲的二儿子陈昶便是擒了霍铭轩那个,据说性子古怪,少时便离家,哥哥死后才回到镖局,跟一般人都合不来。这几日据说陈冲去北边走了一趟远镖至今未归,那这个陈冲回来是会杀了霍铭轩还是放了霍铭轩?
根据凌揽月所说,这陈旭是霍铭轩杀的,至少也是因他而死。那么时隔一年弟弟才要为哥哥报仇?而且是因为仇人自投罗网?若真当是“血海深仇”,那么霍铭轩来京时,薛夫人就不会由着他。
凤仪想了想,唯一说得通的解释就是,陈昶擒了霍铭轩是自作主张。
陈冲虽然性子暴烈,却也是个说一不二的汉子。两家原本就是亲上加亲,霍威虽说两个儿子,可是冠了霍姓的只有霍铭轩一个,霍铭钰已经一命换一命替弟弟死了,这事应该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不过经过了此事,两家也是生分了,所以薛夫人就没有对凌揽月提及京城的这门亲戚。
这些从开门的那个黑衣汉子没有立刻出手还是去通报就能看得出,陈冲没有说过霍铭轩是仇人,见之必杀之类的话。而陈昶擒了霍铭轩也并没有杀了他,一来可能是想慢慢折磨让他生不如死,二来可能是陈冲说过不再去找霍铭轩报仇之类的话,他虽自作主张擒了霍铭轩却也怕真弄死了,他那说一不二的爹不饶他。三来就是烈焰门不是吃素的,弄死霍铭轩的代价未免太大。陈昶自小离家,与陈旭的感情也未必有多深,可能只是出口气,当然也可能是别有他因。
总之冒然前去,可能弄巧成拙。救霍铭轩要好好计较一番才是,最好先按兵不动等陈冲回来。
十三听了凤仪的一番高论,觉得三师兄的聪明才智和自己简直在伯仲之间。
凤仪只能说,“师妹太过谦虚”。
十三一副“小爷就是脸皮厚,有本事你削薄啊!”的欠收拾模样。
闹归闹,正事还是要办的。十三要给自己的亲姐好好说道说道,自己因何食言今晚不去救姐姐的假弟弟。
这时凤仪自告奋勇说是他亲自去说,十三听了自是欢喜,便由得他去。凤仪一走,十三就没心没肺地扯着莫询的胳膊问道,“二师兄,晚上吃什么?”
莫询看着十三仿佛是看着一个饿死鬼。
被莫询这样看着,十三理直气壮地说自己吐血了,当然要大补特补。
于是晚饭时十三看到了一桌子“血”。鸭血汤,猪血肠,血豆腐……
莫询称以形补形,缺什么便补什么。十三发誓她以后就算吐了三升血也不说半个字,可是那鸭血汤好像让她想起了在淮州时的那碗。
十三从云雾山到淮州一路上唯有萧天易一眼认出她是女儿身,莫名其妙的说她是刺客,可是却把她这个刺客精心打扮一番,后来又莫名其妙的要送她玉佩,半夜又莫名其妙跑来欺负她,再后来送了她一车可心的物什,再后来……
尽管看了那么多话本子,其实她一直都不明白,“什么是男女之情,何为****?”
十三突然对着饭桌发了呆,大家都以为她是看着一桌子血愣了,谁知她眼神呆愣愣的问了这么个问题。
这问题问的这饭桌上一同吃饭的人心中都是一揪。
一阵沉默中,莫询终于下了决心,站起身来拉着十三,说了句“你跟我来”就拉着十三几个起落瞬间不见了二人踪影。
莫询带着十三飞檐走壁,从城郊的那个小院落直奔到城中灯火辉煌的闹巷华街。
“这里到处都是人,你可以自己看,也可以自己问,或者自己用心体悟。别信那些话本子,那些才子佳人,仙凡相恋大多是编的,活生生的人才是真真切切的存在。”
莫询说这话时,和十三停在一对夫妻的馄钝摊子前。
三张粗朴的条桌坐满了人。青灰色头巾包起头发的妇人手法熟练的擀皮包馅,身穿黑色布褂脖上搭着汗巾的男人煮着馄钝,也顺便照看着架着那口铁锅的土炉。
三个巡夜的差役吃完,留下几个铜钱放在桌上起身离开,莫询便和十三坐下。
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娃过来收桌子,看着莫询和十三笑盈盈的问道,“哥哥姐姐要吃什么馅的馄钝?”
莫询什么也没问,只说一样来一碗,一碗一碗的上。
一大碗馄钝端上来,莫询推到十三跟前。“晚饭不和你胃口,这会儿好好吃吧。”
十三也不客气,拿起勺子便开吃。一个馄钝下肚,十三立刻赞道“真好吃。”
没等第二碗端上来,十三就把第一碗吃了个精光。惹得那个小女娃直呼“真快!”
第二碗上来,莫询依旧是推到十三跟前,只是十三刚吃了两个,馄钝就被莫询连碗一起抢走。后面上来的第三碗,第四碗,第五碗都是如此,十三一样尝两口。
莫询面前摆了一排满当当的碗,十三看着他没动一筷子也不许自己吃,以为莫询又是要和她拧巴,看她生气,他心里偷乐。
谁知莫询看起来也并不乐呵,突然问十三道,“鸭血汤和馄钝哪个好吃?”
十三感觉莫名其妙,“二师兄你又抽的哪门子筋?”
莫询把那个生的喜气的小女娃叫到跟前给了一锭银子,吩咐她几句。
小女娃满面春光的拿着银锭子跑到爹爹跟前说,那个长特别好看的哥哥把剩下的馄钝都包了,要是再有客人来就不要招呼了。
十三不知道莫询到底要做什么,双手支着下巴瞪着莫询,“二师兄,你晚饭也没吃,不饿吗?”
见莫询只是看着她不说话,十三顿了顿恍如了然的说道,“我知道了,你是嫌弃我每碗都吃了两口!可这又不赖我。”
莫询还是没说话依然看着十三。看得十三发毛,索性掩耳盗铃一般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过了一刻钟,十三从指缝中瞄见莫询还在看着她,她也不捂眼了,一赌气和他大眼瞪小眼。直瞪到除了那一家三口只剩他们二人,莫询才出了声,却不是对着十三说,而是招呼那夫妻二人过来。
那夫妻二人得了一锭银子,自是欢欢喜喜的过来听差遣。没想到莫询很是客气唤了声“这位大哥”,让那摊主连连摆手直呼使不得,不过心里更是觉得这位长得如此好看公子,心肠应该也是好的,至少人很谦和。
夫妻二人最后拗不过莫询,顺从的和十三他们坐在一处。
这时莫询才说出了自己真正的意图,“我的这位师妹有一事不明,可我这个做师兄的也不能为其解惑,所以想向二位讨教。”
这话把夫妻俩都说的一愣,他们能教给这二位什么?难道是做馄钝的秘方?可是看着不像啊?
莫询看着那夫妇惊疑的脸,也不再卖关子,接着说道,“我师妹想问的是,何为****?所谓男女之情与兄友之情又有何不同?”
那丈夫是个老实人,听了莫询的问题摸摸头不知如何作答,说他一点不懂那是骗人,说他懂,他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倒是那妻子机敏些,也看出些端倪来,对着他们二人一笑,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说道,“我是个没啥见识的妇人,就说是我和小雪她爹的事吧。”
十三爱听故事,点点头嗯了一声,那妇人便开始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