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沉思,第二天天未大亮,峰便骑着脚踏车直奔心雨家。
这些日子,峰每天晚上送心雨回家,对陆家这座洋楼也算熟悉,姚阿姨和心杰也都笑脸相迎,今天也不例外。
心杰刚洗完漱,早饭还没吃,见到峰不禁打趣:“呦,这么早!”
“哥!”峰低头叫了一声。
心杰淡淡点了个头,道:“估计你也没心思陪我吃早餐,心雨在楼上,还没起,去吧!”
说完,自顾自倒了杯牛奶坐到餐桌前吃饭。
峰没有过多喜悦,仍是低了个头,蹬蹬蹬上楼去了。
这天,峰守了心雨一整天,虽然没有初为人父的狂喜,但高兴总归是有的。
晚上分别时,峰告诉心雨,说他有事要回A市一趟,心雨生日那天一定赶回来。
距离心雨生日还有八天,心雨舍不得峰,本该吃完晚饭就让峰离开的,可拖到最后,峰回到会馆时已经晚上十点。
已经进入夏令,天气湿热,虫鸣不断。
幽静的竹林小径,平坐在秋千架上,仰头看着满天繁星,脚尖抵着草地,一荡一漾。
“平!”峰站在平身后,轻声叫道。
“回来啦!”平回头,莞尔笑道,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生活如往常一样平静。
“平!”峰垂着肩膀,坐到平对面的木桩上。
沉默,沉默,沉默。
他们一个仰头望天,一个低头看草,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峰动了动唇角,静静开口:“虽然我比你大两岁,但我却觉得你更像哥哥,从小到大,只要是我想做的事,不管对与错,你都会帮我。事情暴露之后,你还总是跳出来独揽过错。我知道,因为心雨我伤了你,我……”
峰说不下去,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矛盾的心情,一边是兄弟,一边是爱人,手心手背都是肉,缺了谁,他都痛不欲生。
平抬起眼皮看着峰,眸中满是过去的回忆,“我自小无父无母,从有记忆以来就一直跟着你。太小时候的事情记不清了,但被爷爷带走的那个冬天,我死都不会忘!”
被爷爷带走的那个冬天?峰苦笑,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那年冬天特别冷,雪一场接着一场的下,街道阴面的雪从来没有融干过。你身上冻得青一块紫一块,却还是把唯一一件破棉袄披在我的身上。有一次我生病,你说去给我找大夫,两天两夜都没有回来。破庙里的瞎眼公公说你走了,不会回来了,可我不信,你怎么会丢下我?”
“后来,你回来了,还领回了一个大夫替我瞧病,从那以后,你每天早出晚归,每天晚上回来,都会带着药和馒头。我的病好了,想和你一起出去乞讨,你不许,非要我养着。是后来,瞎眼公公听别人说,我才知道,为了让大夫给我瞧病,你给他的公子当狗骑。为了给我抓药,你在药铺做苦力,辛苦不说,还常常被人打被人骂。”
“峰,别的小孩子记住的第一个人是妈妈,我的记忆却是从你开始,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是我最亲近的人,没有你,或许我早就死了。”
“你既然叫我哥,就不会白叫,我有责任照顾你。”峰道,字字铿锵。
平笑,目光温润地看着峰,“是,你是我哥,长兄如父,这么多年了,也该换我为你做些什么了!”
“不!”峰紧张地绷直身,“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你是我哥,就和我有关!”
“平……”
“峰你听我说……”
“你才该听我说!”峰激动地站起身,拧着眉心看着平,“心雨是我的,孩子是我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平,你这份情我领了,但我不能接受!”
“说到底你还是把我当成外人?”
“不!”峰摇头,“有些事咱们可以共患难,但是这个,绝对不行!”
“为什么不行?”
“等你愿意为祺祺做这一切的时候,我绝不拦着,所以,你也成全我好吗?”
“我……”平犹豫。
“好了,就这么定了,这段时间,神龙的事就都教给你了!”
“那你要答应我,一定要活着!”
“有你,有心雨,有孩子,我怎么舍得死?”
。。。。。。
神龙的药品有三宝:绝精水,化骨散,蚀心液。
绝精水的作用前面多有提到,自不必细说。
化骨散,是一种白色粉状物,皮肤遇之必腐,骨头遇之必化。
而蚀心液,是一种颜色极正极漂亮的红色液体,口服,对身体各处皆无害,偏偏能至心脏溃烂,且疼痛难忍。
前一者是圣物,只有位分极高的人才能享用。后两者是俗物,专为惩治犯了大错的人。
化骨散和蚀心液,仅其一便能让人闻之而丧胆,若两者融合而外用,当是天底下最折磨人的物件,为掌权者独享。
两百年前,某一“大哥”机缘巧合下寻得生母尚在人世,为了留住老母,承欢一二,曾用过。
这是距今最近的一次使用记录,峰如果想要留下孩子,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化骨散和蚀心液结合,会反应生成一种乳黄色的浑浊雾,用极大的气压把浑浊雾打到裸/露的肌肤上,所遇之处,仅一秒,便是一片腐肉模糊。
痛苦难当还在其次,对于峰来说,最大的问题是,要想治愈,必先剜其腐肉,所以待伤痊愈后,身上会留下坑坑洼洼、密密麻麻的疤痕,他,要怎么和心雨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