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拒绝,因为落入贼匪之手的是沈思危。
是她曾经真心深爱过的男子,她便不能不管。
林六握起笔来,这信是写给另外两个外面游玩的男子的,他们这两年一直陪着她,她翻山越岭,因为有他们相伴,日子才不至难捱,也才会过了两年自由自在的日子。
“石大哥、唐二哥:小妹叩首问安。因家中有事,小妹现回京办理,不辞而别还望谅涵!珍重!”寥寥几句,不便细言,待他们回转之时,她已经踏上前往回京的路。
纵马扬鞭,临出燕京,只随手携带了一个包袱,再回燕京还是那只包袱,只是那包袱的里的《盛世清明图》却由原来的绣锦变成了丹青。
因为一路游玩,一路绘图,刺绣的技术不见长进,反倒是丹青却突飞猛进。两年下来,一路上认得的能人异士不少,每每与人交往,难免有投缘的,给她一些建议,亦或一起探讨。
燕京,近在眼前,落日余辉中一片肃穆。
与林六随行的是两名锦衣卫,纵马前往皇宫玄武门,在武门前弃下马儿。
皇宫依然,心情却改,林六这两年在外过得风生水起,信心十足,走起路来,如迎风的净荷,亭亭玉立中,又有一种静态的傲然之姿。
刚入皇宫,便见不远处站着太子殿下,抱拳道:“林姑娘!”
“太子殿下万福!”她款款落礼,轻柔一拜,再起身,是她早已经融入红尘盛世的微笑,明如阳光,灿若妍花,道不出的明朗。
“林姑娘入宫便好,皇上那边,本殿下已着人通禀。事情姑娘已然知晓了么?”
“一路上听锦衣卫详述过,太子殿下请!”
磨砺的两年,让她褪去了闺阁女子的娇羞,多了沉稳与洒脱。
御书房前,林六放缓了脚步。
总管太监手捧拂尘,道:“林姑娘请!”
燕帝端坐龙案前,林六徐徐下拜,还是闺阁女儿家的礼仪,只是那动作更显干练。
“这两年在外可好?”
“回皇上话,在民间、江湖,只是好的。”这样的话,也唯有林幽兰敢在他面前讲。
“可知朕召你回宫何事?”
“听说嘉王和沈驸马被贼人所缚。”
“以你之见是何人所为?”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如果说不知道,可林六在燕帝的神色之中,怎么瞧,都像是对方知晓些什么。燕帝可不是容易蒙混过去的,她只好真假皆说,至于这真真假假又能瞒过多少,就看谁更高明。
她无法与燕帝比聪明,因为天下最聪明的人应是燕帝。
“民女不敢妄猜。不过,既然对方如此胆大妄为,劫粮饷、绑嘉王、沈驸马,可见不是寻常的贼匪,普天之下,敢与天朝作对的,莫过于前越、前凉的余孽。”
燕帝对于林六的回答很是满意,看往一边的太子,笑道:“那你觉得应是他们中谁人所为?”
“这个……”林六停了一会儿,其实她可不想趟浑水,可那边捉住的是沈思危,怎么就落到贼匪手里了,“民女在江湖时,曾听说人,前越、前凉已然结盟,凉哀帝轩辕铮的女儿轩辕婷嫁给了柴广为妻,两家喜结百年之好。”
柴广,越殇帝的名讳。
燕帝朗声一笑,道:“如此,幽兰这两年也未闲着。”
“皇上谬赞,民女只是四处游玩,这些道听途说的消息也未必属实。”她顿了一会儿,见燕帝的精神还算不错,又道:“所以现在问是何人所为,并没有多大意义,若只一家,另一家也定然脱不了干系。只是对方能知晓嘉王的行踪,却是让人费解。”
“林幽兰上前听旨!”
“民女在!”总管太监,正要宣旨,林六忙道:“皇上,能告知民女所为何事么?”
燕帝早已习惯了说话随意的林六,拿她就视自己的晚辈一般。道:“朕要封你。”
“封我什么?”燕帝没有要说的意思,林六小嘴一嘟,道:“如若是封我为夫人、郡主什么,能请皇上告知我封号么?”
“平乱如何?”
平乱?
难不成要她去杀了李夜?
不,她不想杀他。
原因很简单,只因她用了两年的时间,都未淡忘那一段生死与共的记忆。
“民女如何担得,不如皇上换个封号可好?民女想要一个好听的。”
太子怒道:“大胆林幽兰,皇上赐你封号,岂有讨价还价的,还不领旨?”
林六回头,看了一侧的太子一眼,笑意浅浅:“皇上,民女是真的不喜欢平乱那个封号嘛。你就换一个好听的,听起来很特别的。”
燕帝也不生怒,用手无奈地指了指林六,道:“你呀!在朕的面前总是这般任意大胆,罢了,既然你说不好听,朕就另赐一个封号,平……平安如何?”
“愿我天朝上下一片平安祥和,好,这二字最是吉祥,林幽兰叩谢隆恩!”
鬼才稀罕这郡主的封号,林六极不喜欢,可这是皇朝的规矩,皇上就算是赐死一个人,你也得跪谢隆恩。
燕帝招臂示意,总管太监展开圣旨,朗声念道:“有沁忠夫人杨氏之女林幽兰,德才兼备,胆识过人,今赐封为平……平安郡主,享我朝正二品奉禄,钦此!”
正二品?这岂不是她母亲的封赏还要高。
“林幽兰领旨谢恩!”总管太监将那圣旨转与燕帝,燕帝将那上面的“乱”字改为“安”字,虽一字之差,却各有其意。
“程雪,带平安郡主下去歇息,明儿一早前往飞鹰岭!”
“是。”
“禀皇上,民女告退!”
程大宫女笑意浅淡,道:“郡主应自称臣女才是。”
林六道:“说顺嘴了,下次一定改。”
两女离了御书房,少不得又与程大宫女聊说一阵,大多是林六这两年来的所见所闻。
闲得正起劲,林六在程大宫女的神色中捕捉到一丝忧色。
“程姐姐心里有事?”
程大宫女道:“听说,前不久嘉王府的木妃一抵飞鹰岭就被那些贼匪给带走了。如今生死未卜,皇上又遣了八皇子前去营救,也身负重伤。你若去了,真的不会有事么?”
“能有什么事?大不了就是一死罢了。”
程大宫女轻叹一声:“怎的就这么多事?端王殿下在南边****、巡察,竟也遭遇了神秘人的刺杀,性命无忧,却负伤不轻。皇上已经下旨令端王尽快返京。”
林六忆起之前在御书房的那番说辞:“姐姐担心,这事儿根本就不是前越、前凉的人所为?”
程大宫女道:“妹妹在江湖,可曾听说过栖云庄倾世宝藏的事儿?”
林六倒是有些耳闻,好在她是女儿家,如若是男子,恐怕还真会疑心那宝藏的秘密在自己身上。“栖云庄百年前就已土崩瓦解,如真有宝藏,三国鼎立之时,恐怕早就被人取走,哪里能等到现在。”
“话虽是如此,可天下相信那个传言的毕竟不少。听说近来,有许多江湖中人频频前往大兴城镇国将军府里扰乱,弄得那位商贾不敢留在府中居住,只得迁往别处,怕是前越的镇国将军府也被人挖地三尺。”
“这些真正可笑,怎的就信这些流言。实在无聊至极!”
“一别两载有余,林妹妹还和以前一样的淡然,倒是我多心了。不过妹妹此去飞鹰岭,还自当小心。”
“多谢姐姐的提醒,妹妹记下了。”
林六得到新的消息:这事极有可能不是前朝余孽干的?
如果不是,这便是一轮新的阴谋和争斗。
当锦衣卫告诉她:对方指名要她前往营救时,林六总觉得这事透着古怪。若冲着宝藏来的,第一个被缠住的应该是林多才对。
林六在镇国将军府长大,也从未听人说过栖云庄宝藏的事儿。这两年也曾去过昔日的将军府,更到过姑苏的故居、祖坟,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次日一早,林六在数名锦衣卫扮成的随作相伴下前往飞鹰岭!
风雨兼程,日夜未停,当她到了飞鹰岭长蛇谷时,不得不为这里的地形惊叹,南北为悬崖峭壁,唯东西可行,东面又是一线天,西边可退,若是有人守住西边想退都难,这本就是一处死路。
就在林六张望地形时,只听有人大喝一声:“郡主小心,有迷烟!”
然,不待她捂住口鼻,便直直昏倒地上。
数日未曾这样安睡过,对于她并不似中了迷烟,而是在睡觉。
睡得正香,却有一双手在身上摸索,林六睁开双眼,不由惊吓不小,一个猥琐的男子正跌在身上,为她宽衣解带。
“美人,让我亲亲……”
不待细想,林六挥开双臂,一掌将那男子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