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的妻啊!
可她,又何偿当他是她的夫君。
林幽兰,到底要怎样,你才能好好地爱本王,才能当本王是你的丈夫。
对于她,嘉王一点法子都没有。
林六躺在罗帐,将之前看到有把守的地方都细细地回忆了一遍。
那座禁地庭院,还有后花园的假山附近,再是青柏苑、水月阁、镜月苑,这三个苑、阁都不会是囚人之处,只能在禁地庭院和假山。
难不成,嘉王府的地牢其实是在假山之下?
只是,她要怎样离开水月阁去一探究竟,圆圆以前和她是一条心,可她离开了近一年的时间,这一年里足够嘉王将圆圆变成自己的。如果说欣儿与她贴心,可欣儿不够谨慎,也不够机警圆滑,这丫头太过单纯,比圆圆还不让她放心。
她需要一个自己的人,能够真正相助于自己的人。
手捧着竹箫,又吹起《宁心曲》,箫声优扬,掠过夜风,只留下一片静寂。
内力全无,但这曲子,是不需要内力吹奏,用的是心思和心力,只要倾心吹出,一样具有神奇的力量,让听者宁心,让闻者安神。
静立窗前,遥望夜空,期待奇迹的出现。
空中,掠过一条黑影,像暗月下的蝙蝠,这让她不由得忆起了沈思远。那个被她淡去的男子,她初以为是错觉,在这个时候,居然期望有一个人可以帮她、助她。
“我在你的曲子里听到了悲伤。”
沈思远的声音从阁楼的屋檐处传下,林六仰头,就看到他依旧一袭夜行衣。
“他……也落到嘉王手里了,我却不知道应该如何救他。”
“我可以帮你。”沈思远笑着,这样的明媚灿烂,让人看了心中一暖。
林六脱口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希望你快乐。”沈思远自嘲道:“你不会相信我,可这的确是我的想法。其实那人,不值得你帮他。”
“不值得?”林六重复着,思绪飘远,有时候根本无法用值与不值来衡量,甚至也无法用对错来判断,“可他,因我险些丧命,我不能袖手旁观。”
“只是因为他愿意为你而死,所以你就要救他?”
“是。”
沈思远近乎呢喃,如果没有儿女情长,她怎么可能被金针道长逐出师门。“真没有儿女私情,没有……”
“什么是情?”林六苦笑,“自沈五公子后,我再也不信爱情。我曾许诺,无论成败输赢,只此一次。当我决定了相信时,却被伤得体无完肤,而我还得洒脱地向他们祝福。如若不曾有爱,就不曾有憾,那之后,我就曾在心里暗暗发誓,这一生都不会再相信爱情。我救李夜,那是因为我觉得应该去救,毕竟他……曾甘愿为我牺牲性命,就凭他这份勇气,我都应救他。况且他的被抓和被囚,全是因为我,我更不可袖手旁观。”
说到底,李夜引来杀身之祸,被折磨,被羞辱,被囚禁……种种一切,皆是因为与她走得亲近,因为他动了娶她的念想。到了今日,她又怎能置身事外,不顾李夜的生死。
李夜的情有何错,错的是他不该爱上嘉王的王妃。可正因明知她是嘉王妃,却还要娶,单凭此,林六就觉得感动和欣赏。
“既然你并不爱他,为何还要嫁他?”
“因为他明知我是嘉王完颜元嘉的王妃,却依旧敢娶,就为他这份勇气和胆识,他值得我嫁。”
或者说,林六需要一个有勇气,一个敢于和皇族男子相抗的男子,她甚至期盼着嫁给一个江湖中人。不管他是否是杀手,不问他的出身,只要相濡以沫,平静生活下去就好。
沈思远心中一痛,他也曾有这样的勇气,敢与嘉王夺她,可林幽兰却并未给他机会。一直都认为他在江南娶有妻室,有些误会,会造成一生的错过。
“可知李夜的真实身份?”
“我没有因为嘉王是皇族、是当今皇上最疼爱的皇子而心动,自然也不会因为李夜的身份而疏远。在世人面前,情是平等的,没有年龄,没有尊卑,只是一份情。我为何要去介意他的身份?”
为番说辞、言语,世间少有,也是因她受无量道长教诲颇深的缘故。无量道长不仅教会了如何看待世态,也传授她在丹青、刺绣方面的绝技。
她可以说得这般的轻淡,是因为她早已经知晓李夜是杀手。李夜承受了太多的苦难,他甚至为了她,一次次的冒险。
冒险闯“生离死别阵”,带着遍体的伤痕,只为要做一个寻常的人。
冒险以血肉身躯甘受金针道长一剑,险些丧命,只为护她周全。
李夜所做的一切,默默地感动着她,他们就像是两个寒冬里无依的人,为了取暖,为了让自己的生活多些色彩,缓缓地走近。
这样别有看法的女子,在这滚滚红尘之中显得格外的引人注目,就像在一大片的玫瑰、牡丹园里,发现了与众不同的幽兰——太特别。
沈思远很想再次打动她的心,可他却深深地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会再有机会。
“你就如此相信李夜?”
“我想:他不会伤害我。”
林六是一个不轻易相信人的女子,可现在她却相信了李夜,甚至认定李夜不会伤害她。
沈思远道:“如若李夜真是利用你,你还会救他?”
“当然要救。”林六肯定地回答着。
如果连李夜牺牲性命也要护她周全都是假,这世间还有什么她可以相信。
眼睛所见未必是实,耳朵所闻也一样成虚。
“在你心里,我沈思远就是一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罢了,罢了,谁让沈家亏欠了你。你若想救他,我设法引开看守地牢的护院、家奴。”
他真要帮她!
林六不由得肃然起敬。
信,只是她给沈思远的错觉。
疑惑,却在林六心头升腾,越来越浓烈。
嘉王寻到他们的速度太快,钟南山那样的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若是藏上几个人,是很难找到的。
会不会是沈思远?
是他将他们的行踪告诉了嘉王?
林六想到这儿,心里纠结着要如何开口问及:“你一直都知道我在钟南山……”
无论怎么问,都觉得这话实太有些嗷口,听起来都不是滋味。况且现在,她需要有人相助。
“我当然应该猜到你会回钟南山,在你不辞而别后,我也曾和含翠、金玉一起寻你。寻了五六日也没你的踪迹,也就打消了念头。本想……早些赶去钟南山寻你,只是之后发生了一些事,我身负重伤,待伤愈之后再去寻你,你和他……”
缘是天定,份在人为。
上苍让两个人相遇,如何发展,却要看彼此如何去走。
而这一负伤,沈思远的计划不得不改变,只得先行养伤,待他伤愈遇到林六,她的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男子。
“你知道我在钟南山的行踪与安身之处?”
沈思远心头发凉:“那日在林间相遇,我已经瞧出来,你不想被人打扰,我怎能还去扰你。”
“那么,你并不知道我在钟南山的落脚处?”
“不知道。”
虽然看不到沈思远的眸子和神情,可林六能从他的语气是分辩出:沈思远没有说谎。
沈思远不知道她的行踪,那嘉王府的人如何寻到她的?
林六想了很久,就凭嘉王府的那十几个人,在短短几日内就能寻遍钟南山,恐怕以这些人力,就算寻上一年也未必能寻遍。再则,她一直有心避着他们,他们要寻到她更是难上加难。
在悄悄谷那几日,李夜扮成猎户,她只是一个寻常的山野村女,怎么看都和那山间所有的人家一样,怎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力?
难道……
要她怀疑李夜么?
不,李夜是愿意和她在一起的。为了护她周全,他甚至险些就丢了性命。是万万不会将他们的行踪通晓给嘉王府的人。
不是沈思远、不是李夜,那又是谁?
难道就像嘉王所言的那样:嘉王府要找到她实在容易。
过去的半年里,嘉王找不到她的踪迹,却在她认为已经安全的时候被他找到。
每每想到此节,林六心头满是疑云。
心下暗自思量,犹豫良久,林六道:“沈大侠,能与我说说江湖中的事么?”
“江湖中的事?你想听什么?”
林六并不急着去寻李夜,因为以她的判断,这个时候听过《宁心曲》的人尚未睡沉,为防万一,她必须待他们睡沉之后才能去。
“说江湖各门派,譬如夺命门。”
李夜曾与她说过,说他是夺命门的杀手。
而林六对江湖中事知之甚少,也少听其他钟南山的师兄弟们提及,一则她少与他们往来,二则那时她并不感兴趣。
“不是夺命门,是追命门。”沈思远停了一会儿,道:“只知追命门大概是十年前出现的杀手门。他们以杀人为生意,门中有一批训练有素的杀手……”
“如果让他们出面杀一个人,需要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