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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讹诈交易

这一晚,注定是生死攸关之夜,所有利益与恩怨玩命般纠缠在一起,扯成一个死结,那些看得见或看不见的力量全汇聚于一点,竞相角力,只待某一刻的到来,完成最后一次血淋淋的撕裂……甄伍认为他前半生的所有砺练,都理所当然地成了今晚的铺垫。他曾为自己的赌局设计了一个又一个绝地反击,今晚这个无疑是他心中份量最重的一个——今晚过后,要么一切清零后终结,要么一切从零开始。

他确信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仪式般整了整T恤的领口,走到书房的窗前。黄昏中,楼下有三个男孩在嘻戏玩闹。一个原地不动站着,边笑边卖力挖着鼻屎。另两个正疯疯傻傻地追打着,十二三岁模样,却满嘴巴与年龄不相称的粗口。甄伍在心里给他们起着名,挖鼻屎观战的那个应该是启亮,前面逃得象条落荒狗的男孩应该是赵鸣,因为小时候甄伍块头要比赵鸣大一圈……

直到书房门外再次传来美鹃叫他吃晚饭的声音,他拿起了手机,把今晚见面的时间地点短信发给了裴思格。按照他们事先的约定,裴思格若回复“知道了”,那便是一切顺利,可以按计划赴约,若回复“我们会按时到”,那便代表某环节出错,但仍旧可以赴约,只不过须见机行事,若回复“好的”,那就得反过来理解了,实际情况是“坏的”、“糟糕的”,证明对方有诈,得另做打算。

不一会,裴思格回复了,“嗯,见面说。”

看得甄伍晕头转向,心想这女人昏头了,暗语里可没这一条,顿时警觉了起来,忙又给启亮去了个电话。启亮也无奈,说还能怎样,不去又不可能,只能当心点了,好在地形已摸熟。最后他俩约定7点钟准时在那印刷厂正门碰头,甄伍算准了赵鸣就算立即动身,到那至少也是7点半以后了。

裴思格一下午都陪赵鸣呆在浦东,吃完中饭,一行人两辆车去了王一山浦东的家。他家很奇怪,一进门,裴思格就嗅出这屋子里住着不止一个女人,但可能没一个是他老婆。因为空气中弥漫着“Dior真我纯香”,用这种香水的女人,怎么会穿那件随意搭于客厅沙发扶手上的“HelloKitty”卡通T恤?况且边上还有一只同样卡通并敞开着的旅行箱,里面零乱摆放着一些小女生的用品与饰物,除非她有女儿……

裴思格漫无边际地揣测着,反正她也无聊。可整个下午,除了他们4男1女之外,这个看上去有点象临时住所的房间里就再也没出现过一个女人。王老板家里也就杂志最多了,茶几下层堆得满满的,门类繁多,裴思格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无心地翻着那些不知被多少人翻过的旧杂志打发时间。

烟缸在客厅的茶几上,赵鸣和那三个男人频繁进出于封闭式阳台与客厅之间,却无一人愿意费那二两力气将它移到阳台上,他们脑袋凑在一起,声调高高低低,象是在抽烟闲聊,偶尔又神情紧张地耳语,象在密谋着什么。

裴思格总觉得自己无一刻逃出赵鸣的视野,即便是他若即若离的余光。当赵鸣的又一个侧脸映入裴思格的眼帘时,她惊异地发现,那张脸,那副神情,竟与第一眼见到的整了容的甄伍有着某些难以描绘的近似之处——应该就是那闪烁于暗处狐疑诡谲的眼神了,若隐若现,背后必定是一条敏感得近乎脆弱的神经。

裴思格自知如今再去捕猎这个男人的细枝末节已无任何意义,过了今晚,她甚至再也不想见到这张面孔。于是坦然安坐,极力自制着,连上厕所的机会也都全然放弃了,只为兢兢业业演好这最后一幕。

晚饭他们没再出去吃,王一山从外面叫来了外卖。一班人一阵狼吞虎咽,仿佛个个插上了手机快速充电器,只为补充应急能量。也巧,刚吃完,裴思格就接到了甄伍的短信,她有意将手机压得很低,平端于面前,以便所有人头都有机会看到她亮着的屏幕,即使看不清那上面的字,至少也可昭示她内心的坦荡……

被一扫而空的快餐纸盒就那样横七竖八地摊在茶几上,一片狼藉,无人收拾。裴思格想帮忙收拾,却被王一山客套地拦下,“别去管它,会有人收的。”也不知他说的“人”是谁,在哪里。

接下去就是看电视。一干人都坐到了沙发上,不再讲话,同看着一档综艺节目。屏幕里乐成了歪瓜,沙发上却罕有应景的笑,也不换台,异常的肃静。裴思格不敢抬头去看几人的脸,也只好目不转睛盯着电视,心乱如麻。

约摸8点钟光景,赵鸣从沙发里爆发似的弹立起来,军令般的一声喝:“出发!”

王一山二话不说进了卧室,象是去取什么重要东西。裴思格不敢怠慢,从包里拿出那板药递给赵鸣,自己去饮水机边为他倒来杯白水。赵鸣将那白水一饮而尽,药却塞进了裤袋。

裴思格见状忙问:“哪能?药你不吃?”

赵鸣测谎仪般盯在她的脸上,看了足有好几秒钟,然后道:“有屁用场,这种药都是假的,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倒讲讲看哪次灵过?”

裴思格被他盯得有些心虚,不敢多问,只暗自纳闷,当然不是一次两次,可为何每次都信,单单今天突然就不信了呢?等稀里糊涂跟随一行人出门后,她才暗暗惊道:“不好!”

关键时刻,启亮这个“临时演员”没再掉链子,准时出现在甄伍的视野中,想必他也了然今晚的意义。紧跟在启亮身后的是李天能,按照约定,他穿上了甄伍以前最喜欢的一件淡粉色polo衫。看上去还挺合身,只不过衣摆被莫名其妙地塞进了束腰里,活脱脱成了甄伍眼中一贯的“巴子”形象。甄伍一脸厌恶地上前拉了一拉,天能笨拙地抬起臂,好半天脑筋才转过弯来,手忙脚乱地将衣摆全都扯了出来,露出了卫生纸般的褶皱,再怎么去抚整,也还是馄饨皮一张。甄伍的手里多了一只旅行包,也许是不想太显眼,选了深灰色。

“这包里是350万,一分都不少,你和天能先拿进去,我去后门那转转,去去就来。”

甄伍绕到了后门所在的弄堂口,想探察一下退路是否畅通。

昏暗的路灯下,一个长得很难看正乘凉的小男孩独自坐在弄堂口埋头苦挖鼻屎。甄伍不明白为什么今天看见的小孩都在挖鼻屎,仿佛如今的小孩都特别爱当街挖鼻屎,全不如他们小时候那般羞涩、那般矜持。

甄伍摸索到弄堂深处,弄堂口那唯一的一盏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他看不见的地方——也许那里是路的尽头,谁知道,反正万不可朝那个方向逃便是。他找到了那扇门,确信它是虚掩着的,然后原路退出。此刻最好不要被人撞见,否则这个时间,在这种弄堂里是会被人当作贼骨头捉住盘问的。当然,小孩子除外。

回到正门,甄伍见院内那盏20支光的灯泡下,摇曳着一双魑魅魍魉般的身影,心里冒出一个很应景的词——“勾当”。今晚有风,也许不知何时,还会有雨。

赵鸣和裴思格到的时候,已经9点过5分了。甄伍和启亮猫在车间的暗角里听到了外面的响动,竖起了耳朵和寒毛。

“阿伍——”赵鸣的声音。

“有人吗?”又是赵鸣的声音。

“啥意思啊——出来啊——”还是赵鸣的声音,“格格,走错了还是哪能?人呢?”

黑暗中的甄伍心想,不对啊,天能不是在外面吗?就算长相误差再大,不见得一个大活人立在这鬼屋样的地方都能被无视吧?但也就一个脑筋急转弯的工夫,甄伍一掌猛拍在启亮的背上,惊叫了一声:“要死快了!”呆立起身来。还在地上蹲着的启亮被他吓了个半死,跟着“啊哟哇”一声叫了出来。

“啥人?”赵鸣也本能地惊叫。

裴思格差点被吓得魂不附体,接话道:“阿伍吗?不要吓人好吗?”

甄伍如梦方醒,天能携款潜逃了,就在甄伍把包交到他手上,然后与启亮两人象贼一样躲进车间里之后。相隔咫尺,完全是眼皮子底下的事……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一层,一直把那小子当成是自己人……

眼下看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天能见利忘义,要么是跟启亮事先串通好的……但不管怎样,现在一切都完了,败得竟如此荒唐,如此惨烈,如此彻底。

甄伍神情恍惚道:“好吧——我输了——天要绝我,无话可说——”慢吞吞从暗处现身,象个举白旗的败兵。

身后启亮也跟了出来。

“搞啥百叶结?啥叫‘输’了?你当小辰光白相游戏啊?钞票呢?”赵鸣冷酷中挟着怒气。

(注:小辰光——沪语,小时候:白相——沪语,玩。)

甄伍自知计划全泡了汤,回天无术,哀求道:“赵鸣——阿哥从来没有求过你,看在这么多年的兄弟情份上,放过我——我什么都没有了,全输光了——你看我现在这副样子呀——我会离开上海,保证永远也不再回来——”说完竟扑通一声双膝跪地,令身后的启亮又是一惊。

“放屁!”赵鸣将手中一打啤酒狠狠地掷向墙角,那横竖都是个道具,也许他压根也没打算喝,“不要跟我耍花招,今天我要是拿不到钱,天不绝你我绝你——还有后面那位——”转过身又来羞辱裴思格,“这就是你喜欢的男人?连狗都不如啊,狗急了还咬人呢,他会么?”

裴思格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她不敢相信这就是甄伍的计划。

立在甄伍身后一声不响的启亮终于在此刻爆发了,不过他倒没有冲上去揪起赵鸣的衣领给他两记耳光,而是抬起脚猛踹甄伍的后背,伴着沙哑的低吼:“还等什么?”好奇怪好陌生的声音。

可怜的甄伍被启亮蹬得向前猛一个趔趄,竟全身扑倒在赵鸣的脚下。这一扑,倒使他醒了神,猛然间意识到今晚无论通过何种方式都必须要与这个流氓有个彻底的了断,这是他出门前已经打定的主意,只不过被天能的突然背叛一时搞懵了。此刻那把藏刀就在自己的裤管里,他的手正顺着大腿往下摸索。

正当他的手刚刚触及刀柄的瞬间,大门被人从外面猛一脚踢开,闯进一名壮汉,双手端着一件很邪乎的黑家伙——也许不是枪,也许是把自制的钢珠枪,没准还可能是把真枪。但不管怎么说,从那人异常隆重的姿势上看,必是件极具杀伤力的武器。黑乎乎的管状物正煞有介事地交替指向甄伍和启亮,壮汉的脚步也正迅速逼近着他们。那分明是一种警告,透着足以控制当下局面的威慑力。

甄伍反应快,再也顾不得其他,在地上狗刨式连滚带爬了几下,闪电般向后院飞奔而去,留下一声疾吼:“快跑——”也不知是让谁跑,更管不了跑不跑得脱,只听到身后有接踵而至的急促脚步声,想是启亮,尾随还有两记震耳欲聋的炮仗声,身前身后顿时一阵“噼里啪啦”,再接着就是悉悉索索象是弹珠滚落在地的声响。甄伍断定那人手里端的是一把散弹枪,跑慢一步,铁定成“九饼”。

美鹃在家中坐卧不宁,她的脑海里不断闪现着甄伍晚上出门前的一幕。他立于门前双手捧起她的脸,端详着,仿佛正鉴赏一件精美的玉器。印象中,他从来没有如此聚精会神地看过她,即便是在他们相爱温度最高的新婚之夜,也不曾有过。那象是在向她传递着一个隔世的约定,“我要走了,来生再见——”当他转身即将离去时,美鹃动情地牵了牵他的手,他竟又回身在她的额上印上一吻,仿佛又在说:“把我留在这里,永远——”

这一幕令美鹃整晚春心荡漾,回味无穷,可同时也为她心上蒙了层不祥的纱幔。她担心丈夫此去即将面对的是一场生死浩劫……也许,还不至于那样严重。美鹃犹豫中拿起电话,她想知道他此时身在何处,可甄伍的手机已关机。没过一会,电话竟自己响了。美鹃以为是甄伍,紧张中接起,听到的却是袁静的声音。

“鹃啊,亮亮去找过阿伍么?”

“啊——什么意思?阿伍的追悼会你都是参加了的……”美鹃条件反射般的警觉。

“咳!我们自己人,就直接问上门了,看我这记性——阿伍的事是亮亮帮忙一手操办的,我是他女人,我怎么会不晓得呢?好妹妹,对我你就不必有戒心了啦——”

“哦——不好意思啊,我也一时忘记这层关系了,呵呵——没有诶。”

“哦?他们今晚不是在一起的吗?”

“可能吧——不过阿伍是一个人出门的。”

“两个臭男人,鬼鬼祟祟的不晓得死哪去了,一定没好事的,你不担心么?”

“那倒没——由他们去吧,反正总要回家的。”美鹃得知丈夫跟启亮在一起,悬着的心落下来一半,语气也轻松了许多。

“对了鹃,讲起他们俩,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不过——还真不晓得该怎么跟你开口诶——”

美鹃有些意外,“哦?什么事你说好嘞。”

“哦——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啦——就是想顺带便问你一声,你是晓得阿伍向我们家借钱这桩事的哦?”

“嗯?阿伍向你们家借钱了?这我倒真不知道呢,阿伍也没跟我说起过,借了多少啊?”

“当初借是借60万,但阿伍答应是要还80万的——你也是理解的,我们家亮亮为了这桩事情,不晓得担了多大的风险呢,所以呢——既然他不好意思向你们开口,那就由我这个厚面皮女人来讲好了,呵呵,横竖我跟你都是好姐妹,情理上是很好通的——事情不办到这一步,其实我也是难开口的——现在好了,既然你们钞票已经拿到手了,我面皮也好厚一厚了,呵呵——”

“对的,多亏了亮亮跑前跑后帮我们忙呢,这份人情很大的,你别担心,阿伍一回来我就跟他讲,让他马上把那80万还给你们,他这个人,有时忘性大。”

“哦——是这样的,其实吧——很难开口的。”

“嗯?还有什么?你都讲出来好嘞,还说自己人呢。”

“那我就直截了当了啊,大不了回头以‘伤害兄弟感情罪’被亮亮臭骂一顿了,呵呵——我们家最近其实碰上点难处,这个你们阿伍肯定是不晓得的,亮亮是那种天大的事情也要自己扛的人,他帮阿伍的忙本来是不图利的,还60万还是80万也是没有多少区别的呀,但就是因为当初他借出了这笔钱,造成股票亏损得一塌糊涂,再加上我前几天订了一套房子,首付款也拿不出——所以就想跟妹妹商量看看,能不能从保险金里拿出100万来,80万还是还款,20万就当作我这个厚面皮姐姐问妹妹借的,先帮我们家渡过难关再讲——反正你们拿到那么一大笔钱,暂时也不缺这20万对吧?”

这分明就是在讹诈了,荒诞的“股票亏损”都被扯上了,只不过语气要婉转得多,她以为美鹃未必听得出。可美鹃就算再不通人情世故,这点花头也还是听得出的,这种“借”法,摆明是有借无还,否则袁静也没必要将借钱这事,跟她男人的功劳及风险捆绑在一起打包丢给她了。

“嗯!嗯!一定没问题的,他回来我跟他讲,应该的!应该的啦!你放心好嘞!”美鹃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可她哪能料到丈夫此时的处境……

甄伍从工厂后门逃出来后,慌乱间竟分不清左右,偏偏跑向了弄堂的另一头。启亮紧随其后跨了出来,也不明就里跟着往死路里跑。没跑一会,甄伍意识到方向反了,可回头路是万万不敢走了,只得硬着头皮在弄堂深处寻了个凹角来隐蔽。

启亮也气喘吁吁跟了上来,小声问:“怎么越跑越黑了啊,方向对不对啊。”

甄伍没有睬他,只顾探头往弄堂口张望。

只见那壮汉从后门追出,没有犹豫,一直追到了弄堂口,找不见人影,急得原地团团转。不一会,赵鸣和裴思格也从后门走了出来,也往弄堂口去了。

远远望去,那个挖鼻屎的小男孩过了那么久竟然还坐在那里,好象还在执着地挖呀挖。甄伍隐约听到那壮汉在盘问小孩,心顿时被狠狠地揪住,大气都不敢出。不过还好,那小孩只呆呆地仰望那男人,没有回答,也没有比划,仍旧专心致志地挖呀挖,那份淡定,令甄伍怀疑他会不会是一位超然世外的“鼻屎大仙”。气得壮汉佯装挥拳要打,却被赶到的赵鸣喝止了,“哎!怎么好吓唬小朋友呢?算了,走吧。”

甄伍和启亮在弄堂里呆了半个多钟头,夜风越来越大,空气中的湿度不小,象是要落雨。直到眼见着小男孩收凳子回家,眼见着忽明忽暗的路灯被一阵劲风神奇地“吹”灭,他俩终于壮起胆来往外走。

两人拦了辆差头,往外滩方向而去,一路上彼此无话。接近外滩时,启亮改了主意,借故想回家。

甄伍阴沉着脸道:“到都到了——我有话跟你讲——”

启亮的神情从不自然变为紧张了起来……

“跟我讲实话吧!”甄伍远眺着江面上灯火璀灿的游轮,异常冷静的审讯口吻。

“我也不晓得啊——没想到天能这只赤佬会摆我一道——”启亮已是满脸的痛心疾首,“你要不相信,就等我拿只赤佬寻出来证明给你看!”

“装!接着装!没想到关键时刻你的演技还不错。”

“你啥意思啊?怀疑我吗?这么多年了,我啥人你不晓得吗?”

“老实讲——不晓得!真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跟你位置换一换,也不敢保证不动歪脑筋——讲真话吧,我不怪你,最重要是接下来该怎么跟赵鸣去斗,他不会罢休的,你看他今晚有备而来,却扑了个空,晓得我们骗他,成了惊弓之鸟,以后的难度——越来越高了。”

启亮目无神采,木讷地盯着甄伍的脸,绝望道:“我想你还是没明白我的话——没有以后了,现在的惊弓之鸟是我们——我,你阿伍!钞票丢了,我们手上一点筹码也没了,面对现实吧——这一局结束了。”

甄伍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丝毫要发作的迹象,仍旧冷静,慢慢转过身去,面朝对岸妖娆的陆家嘴,长吁了一口气。

“你看对面那幢楼,就是有IT广告牌的那一幢——我曾经数过的,一共53层,算高么?当然应该算,是吧?但你看他被挤在那一堆楼当中,就显得好矮、好丑了,假如它是有生命的,你能想象它平常最大的抱怨是什么吗?我来告诉你,一是缺少阳光,对不对?周围高楼林立,遮天避日,它当然不会舒服,二是没面子,对不对?那群楼里它最矮,当然没面子,为了改变生存状态,你晓得他最期待的是什么吗?”

“搬到浦西来?”

“那除非它能一脚跨过来,否则它连隧道都钻不进——还是我来告诉你吧,很简单的——不过是一场大地震——不信你可以观察下它的地基跟它楼体的比例,正因为它矮,底座大、重心低,所以有可能它会比旁边任何一幢楼抓地都稳,至少在它明白地震是怎么一回事之前,会想当然这样去理解。”

“哦?那么你想告诉我什么呢?”

“我就是那幢楼——那幢又矮又丑的楼,你晓得有多可怕么?我不是有意要吓你,我真的那样想过,那次在青岛,我筋疲力尽爬上岸的那一分钟,我真的好希望那天就是世界末日,那样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跟全世界一道接受上帝的审判了,我想也许只有那时候所有人才是平等的,我的运气未必就会特别差,我可能还有一些的机会。”

“阿伍啊——你一向都这样去理解,运气,运气!我倒不觉得运气对你有压倒一切的重要性,反而是你的人生观……”

“不要打断我!更不要跟我空谈什么‘人生观’!我认为你完全没有资格,你难道没有意识到,你自己也同样是个失败者么?”

“好吧,我的确够失败,的确没资格。”

“我曾经设想要把我所有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全都拉到同一条死亡线上,大家都来面对同样一个灭顶之灾,我就不相信最终死掉的那个人一定是我阿伍。”

“天!实在太可怕了——所以——你要一步一步拉我下水是吧?还有格格,还有所有你身边的人,你哪怕是死,也要拉人陪葬是吧?你疯了!你是个疯子!”

“是的!你可以认为我是疯子,我现在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我难道没有理由疯吗?谁造成的呢?这次难道又怪我么?整个计划,我出过半点错么?”

“好吧——都是我的错,我看走了眼,挑错了人——那你讲接下来要怎么办吧。”

“怎么办?我可以不追究到底是你挑错了人,还是你们兄弟二人合起来搞我,我只要拿回我的钱!270万!80万你自己留下,从此我跟你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欠!情份已尽,没办法的。至于赵鸣那头,各人麻烦各自搞掂吧。”

面对甄伍的冷面绝情,启亮深知友情的苍白无力,确已到覆水难收的地步。至此,三兄弟将彻底决裂,这同时也意味着三个男人之间更为复杂、更为残酷的战争正式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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