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铺天盖地的暗器犹如天罗地网般洒向纪央,那般密集如水泼一般,似已无处可躲。千钧一发之际,纪央双臂展开疯狂甩动着,一时间残影万千,犹如千手观音,耳边只听“叮叮当当”声连成一片,星星点点的火光四溅,暗器被打落打飞,像极了天女散花,竟无一能突破那一双手臂布下的防线。
“锵!”一道刀光乍现,一个身影举刀跳起,合身斩下,纪央双掌探出,“啪”的一声,作童子拜观音像,把刀牢牢夹住,那人只觉一股沛然大力传过来,竟就拿不住刀,忙撒手后撤。
纪央抓着刀放在眼前看了一眼,轻声笑道:“刀不错,可惜我用不惯。”反手丢出,那刀去势比来时更快三分,转眼间就追上那个人。“扑哧”,那人惨叫一声,扑倒在地上。
“啪啪啪”,伴随着一阵鼓掌声,一个人从幽黑的树林里走出来,“厉害,厉害,阁下武功高强,想必不是无名之辈,不知尊姓大名,可否告知在下?”
纪央摇头:“我从不和死人废话。”
“够嚣张,杀!”
从后面跳出两人,手持弯刀,挥舞着砍向纪央。纪央凛然不惧,赤手空拳与这两人相斗,转眼之间便是十几次交锋。原来纪央手上不知何时戴上了一副冰蚕丝手套,这才不惧兵刃。只见场中三人闪躲腾挪,刀光闪烁,人影变幻,忽听沉闷的一声响,持刀二人其中一个被一掌打得连连倒退好几步,一口气没喘上来,动作慢了几拍,另一个人独木难支,顿时变得岌岌可危。
“上!”
立即又有三个人冲上来,与纪央缠斗在一起,加上缓过劲来的之前两人,一共五个人围着纪央砍杀。
纪央抖擞精神,这一掌拍开斜着砍来的刀,那一指戳飞刺来的剑,向后一脚逼退偷袭的匕首。这个使分水刺的双手舞成漫天幻影,被一拳砸了个散;那一个使弯刀的角度刁钻,刀刀撩人****,被一脚踢得双手发麻。纪央越战越勇,龙象之力贯通全身,每战一分便多一分力气,战至酣处,这手使压山掌,那手使开山拳,左腿踢的是分山腿,右腿站的是镇山桩;头一扭,一声龙象音吼,震得执刺的双耳发麻;腰一摆,一式玄武靠,把持刀的蛮横撞飞;双手打出连环掌,把握匕首的逼得节节败退;推拉揉打,沾衣不离,一指戳出,“扑”的一个血洞点在胳膊上,持剑的再也拿不住剑。纪央脚尖一钩,那剑打着旋与砍来的刀相撞,反手一掌,连人带刀劈飞出去。
只听“噼噼啪啪”一阵响,贴身短打拳拳落在握匕首的胸膛上,那匕首也握不住,人也软软躺在地上。纪央伸手一捞,把那匕首在手上过一圈,飞出去刺向刚刚说话之人,若躲不开,只怕逃不掉尸横荒野的下场。
生死攸关,那人再也不能保持淡定,大声喊道:“救我!”实际上匕首的速度远比他喊叫的要快的多,若无意外,他只来得及喊出第一个字就该被刺中了。然而就在他出声那一刻,一道光亮一闪而过,匕首被打飞,一个黑衣蒙面与其他人打扮无异之人出现在那人身边。
那人大喜,喊道:“替我杀了他!”那人沉默不语,摇头拒绝。
纪央不管这些,正待乘胜追击,前冲动手,一道雪亮的刃芒亮起,纪央内心划过一丝警兆,忙驻足不前,剑光自他眼前划过,吹拂起额前几缕发丝。
纪央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他盯着持剑那人,连几个手下败将逃过他身边都没有去理会,任由他们聚集在一起。这时先头那人又开口厉声道:“快!动手,杀了他!”
纪央心烦,压下心中他念,就待继续动手,只听那持剑者道:“你们打不过他,走!”忽然往地上扔出什么东西,触地炸开,冒出亮光烟雾,纪央捂住口鼻,正欲不管不顾追上,紧接着又是七八声炸响,伴随着亮光烟雾,彻底阻挡了纪央的视线,待他冲出烟雾,已经没有了那些人的身影,只有两具尸体躺在冰冷的地上,无人问津。
纪央愣在原地,脑中只回旋着那人的声音“你们打不过他,走!”这声音是如此熟悉,曾伴随他一段轻松快乐的时光,也曾在他梦里几次出现。一开始看见那一剑,从里面看到熟悉的剑法的影子,内心还满是疑惑,可当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时,他已经能够十分确认。
“苏含章,是你吗?”
纪央愣愣地站在原地,蓦地进入超脑第二层次,维持有一秒钟便关掉,那些人逃走的路线也已无所遁形,纪央选定方向,追了上去。
一处隐蔽的宅院,点着几盏昏暗的灯,先前那几人俱在这里。
那领头人一把拽下脸上蒙的黑布,恶狠狠朝持剑者道:“你为什么不动手!”
持剑者解下蒙面,露出一张清新的素面,却不是苏含章又是谁?
“听到我说什么了吗?你聋了吗?混蛋!为什么不动手!不要忘了我才是这次行动的首领!”
苏含章不答他,眉眼之间一片恍惚,眉头微蹙,似在思考着什么难题,思绪早飞出千山万水之外。任由那首领聒噪,这副不在意的态度更加激怒那首领,于是他神情更加激动,言辞更加难听,只恨不得要亲自动手教训她了,看上去却又畏惧她武功高强不敢动手,那言行愈发像一个小丑。
苏含章定定的思考了良久,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聒噪不休的人,伸手抚额,轻轻按揉几下,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我厌倦了。”
“什么?”
“我说我累了,我已经厌倦这一切了,”她抚着额头轻笑着,脸上带着一些真正疲倦又开心的笑,“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
看着她脸上的笑,看着她带笑的眼神,首领心中没由来地蒙上一层寒意,他从来没在她身上见过那种笑也从来没见过那种眼神,他以为自己对这个女人足够了解,现在才知道自己对她有多陌生。
可惜他已来不及感叹,甚至来不及去想。
“不明白的话,我教你好了。”
清亮的锋芒随着话音的落下而升起,像一泓温润的秋水,在这间并不怎么宽敞的屋子里流动,如果忽略剑刃划破空气皮肤肌肉的细微声音和鲜血在空气中喷洒的声音,整个画面就像是一部最纯粹的默片,挂在天上的月亮透过窗户洒进一束清冷的月光,将每一个动人的瞬间清晰记录并保存下来。
一声清越的剑吟,为这月下的独舞配上最后的结束音。最后看一眼这清冷月光下的景色,转身回头离开了这个地方。
刚出门,苏含章的脚步顿住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披着清亮的月光站在前面,见到她,仿佛乘着月色来访的友人,伸出手,脸上挂着熟悉又亲切的笑容,听他开口说:“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只一愣,苏含章喃喃回答他,脸上涌起同样温和又轻松的笑容。
两人仿佛有天生的默契,对于身后那间昏暗的屋子里发生的事,一个没问,一个也没说,只并肩走着,跳上一处房顶,又并肩坐着,看着天空那一轮月晕,任时间静静地流逝。
“那夜之后,你去了哪里?”
“无处可去,四海为家。所幸被人收留,混口饭吃,不过现在给我饭吃的人被我杀了,看来我又要四处游荡了。”
“你……跟我走吧。”纪央犹豫着,终于说出这句话。
苏含章带着略微愕然的表情,随即轻笑着拒绝:“不了,我还有事要做呢。”
“是吗。或许我可以帮你。”
“这件事情……只能我一个人去做。”苏含章微微垂下头,语调有几分低落,旋即恢复,仿佛只是他人错觉。她笑着拍拍纪央的胳膊,道:“一段时间没见,武功进步神速啊,看来你真是拜了个好师父。”
纪央笑笑:“你也是希望,剑光犀利。”
苏含章认真地摇摇头:“不一样的。”是啊……不一样的……苏含章在心里对自己说,随即压下心中升腾起来的那一分奇异的情感,笑道:“跟我说一说,从那天晚上之后,你的事情吧。”
纪央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好啊。”
月光之下,房顶之上,并坐的两人互相讲述着各自的经历与趣事,时不时洒下一串笑声,相谈甚欢,月落西斜。
“这一夜,要过去了呢。”
“是啊,该是说分别的时候了。”
“今日一别,日后再相见就难了。”
“只希望日后相见,还是朋友。”
两人相视一笑,起身相背而对。
“最后一句话。”纪央正抬起脚时,身后传来苏含章的话,让他把这一步又落了回去。
“天地楼接单,无论什么人,只要出得起价钱就干啥。这次是我们楼外杀手出手,失败了,下一次出手的就是内楼地支的杀手了,你要小心。”
背对着苏含章,纪央想象不出苏含章这时脸上的表情。只点头道:“我知道了。”
两人再无言语,背对而驰,转眼各奔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