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韶华又不是第一次共处一室,若是有流言蜚语传出,让他们尽管传好了,左右我早晚都是要娶她的。”
周承昀的语气甚为笃定,詹子濯只觉一片阴云密布在自己心间,令胸中无比气闷,又想起了行刺之事,问道:“殿下,这行刺的幕后指使可有线索?”
周承昀转身去取棋盘,一边走一边说道:“此事除了我皇兄之外,还有谁这样盼着我早日命丧黄泉。”
詹子濯微微点头,说道:“不错,此事的确是懿王嫌疑最大,但不排除其他有嫌疑之人,比如王家,比如宁家,他们或许是因殿下查封齐鲁粮店钱粮之事蓄意报复,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
周承昀取来棋盘和棋子,将其放置在书桌上,而后说道:“子路你若是这样想可就真的是小瞧王家和宁家了,若我猜得不错,他们倒是极有可能在父皇面前参我一本,而后将我查封的钱粮都捐赠给朝廷,却也不会鲁莽到以行刺来解决问题。唯有皇兄,他如今只怕是已经出了齐鲁境,此时遣死士前来行刺,没有人证没有物证,还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这一向都是他的作风。子路你有所不知,在长安时,每次只要皇兄离京,必然会有人在我的餐食中下毒。”
詹子濯大惊失色,说道:“竟有此事?殿下为何今日才说?”
周承昀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心中只觉苦涩:“若将此事告知于你,也只是徒增你的烦恼罢了。”
詹子濯将盛放黑子的棋笥挪到自己身前,心中不禁浮想起周承昀中毒身亡的画面,连忙晃了晃脑袋,说道:“殿下已忍了这么多年,此番决意夺嫡,是否与韶华有关?如若殿下是因韶华改了主意,子路对韶华之心,不及殿下三分,输得心服口服,子路心甘情愿退出。”
周承昀手持白子,轻轻落在棋盘之上,轻道:“子路不必如此做,你我相识已久,我一直把你当知心好友,****之事,强求不得,顺其自然便是,你我让来让去都是无用,最终还是要看韶华的心意。”
詹子濯听周承昀这般说,可心里却已经打了自此退出,成全周承昀和陆韶华的念头,又想起方才周承昀说过曾与陆韶华共处一室的事,蹙眉问道:“殿下何时与韶华共处一室?为何我不得而知?”
周承昀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便是她连夜赶路向我报信的夜里,只不过我在内室她在偏房罢了,不过这也算得上是共处一室吧,想必此事长安城已经人尽皆知了。”
詹子濯摇了摇头,无奈说道:“子路与殿下相识十余年,未成想殿下为了一女子,竟然用这样的手段,子路若不退出哪里对得住殿下这番良苦用心。”
周承昀见詹子濯出言讥讽,不但不怒,反笑道:“子路你有所不知,我也实在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韶华每次见了我都想要把她的长姐嫁于我,以她那样迟钝的性子,我若不用点手段她何时才能明白我的心意。”
詹子濯听说陆韶华要让周承昀娶她的长姐,忍不住笑了起来:“这陆韶颜是东阳郡主所生,按理来说是殿下的表妹,也不知韶华究竟是如何想的,她那长姐听闻骄纵无比,风评甚差,嫁给殿下为妃只怕德行有亏吧。”
周承昀微微一笑,说道:“见过一两次,就连她的长相都没什么印象,又怎能取其为妻?”
詹子濯心里仍旧在纠结周承昀让陆韶华留下来陪他下棋之事,心中颇有不悦,不觉间走错了几步棋。
詹子濯的棋艺周承昀是清楚的,此番詹子濯连连失误周承昀便猜到了所为何故,但却笑而不语,将注意力放在了棋盘之上。
陆府后院内,只有稀疏几个灯笼悬挂在走廊的屋檐下,陆文德也算得上是北魏少数大权在握的朝廷大员了,可陆府的用度一向都是极少,能省就省。陆氏族人曾经背着陆文德从商,却被陆文德厉言制止,这陆氏无人从商吃穿用度也就只能靠俸禄和田产了,自然也不能和那些从商的世家大族相提并论。
毕竟陆家陆文德在朝中的官位最为显赫,也无人敢忤逆他的意思。时间久了,陆氏族人虽然心有怨言但慢慢也就习惯了。陆文德曾经和陆氏族长谈到此事,对于是否从商这件事上,陆文德考虑得很明白,以他对周元基的了解,如果陆家还想要保全就坚决不能从商,否则他这个户部尚书非但不保,也无法庇护族中子弟,正因陆氏这几十年里都未有出色的子弟入朝为官,也只有寥寥数个被下放到各州县做八品的县令,陆文德更加得小心谨慎行事。
东阳郡主嫁到陆府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改不了以往铺张浪费的生活习惯,不过太后总是记挂着自己这个命苦的女儿,宫中时不时也有赏赐,东阳郡主的日子过得也不算太难过。直至有了陆韶颜和陆韶卿两个女儿之后,东阳郡主铺张的习惯也有所收敛,至于这陆府后院中夜里只悬挂几个灯笼用作照明,日常三餐只有两三道菜,出门只能带两个仆从的节俭做派东阳郡主虽有怨言,但她却也未曾因为此事与陆文德发生过争执,毕竟她是自降身份才得以入陆府。
夜虽已深,但陆韶颜却睡意全无,她突然极怕黑暗,侍女翠竹只要吹熄了蜡烛她便把头埋在膝盖间大声尖叫,翠竹无奈只能点着蜡烛。
此刻,屋中烛火的微光在陆韶颜眼前闪烁。她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起那些穷凶极恶的土匪,惊叫着醒来,她甚至都怕到不敢睡,只是一脸惊恐地环抱着膝盖蜷在床榻角落里。
翠竹夜里起来把屋门开了个小缝,从缝中瞧见陆韶颜仍然是她起先走前那般模样,顿觉不妙,赶忙小跑着去敲东阳郡主的房门。
东阳郡主和陆文德这里也是辗转难眠,听翠竹在门外禀报,顿时更是睡意全无,胡乱披了外衣便往陆韶颜的屋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