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钰自后厨端了些熬好的姜汤送于陆文德和周承昀,陆文德身体越来越差自然是需要喝这姜汤驱寒,毕竟夜里要陪周承昀熬着,想必时间还长。周承昀却将姜汤推开,一点也没有要喝的意思,反而说道:“陆伯父且回房休息吧,不用管我。”
陆文德喝了些姜汤觉得身子暖和了一些,怅然道:“今日老夫就陪着殿下,殿下若心疼老夫这一把老骨头就速速回府便是。”
周承昀摇了摇头道:“陆伯父不要再劝我了,我今夜是不会走的。”
陆文德长叹道:“若殿下不回府,那老夫也在此陪着殿下。”
周承昀看着陆文德,两人面面相觑良久无言。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便到了三更时分,陆文德依旧陪着周承昀那样熬着,他的内心深处也在不断地犹豫到底要不要把陆韶华离府的消息告知周承昀,但最终陆文德还是决定隐瞒此事,毕竟打从一开始就打算瞒着周承昀的,若是此时告知实在是不妥,韶华的坚持岂不是白费?
由于周承昀在正厅外院,陆韶华若是从正门出必定会遇到周承昀,小钰在后门备好了马车,陆韶华也只能从后门出府。
手腕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这都比不上心痛,陆韶华走得极慢,她知道自己一但出了陆府,只怕是此生都与周承昀无缘了。
人生本不精彩,只是在日复一日的流失中人们努力地想要活出属于自己的那份精彩,想要在这世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生活的历程原本也是极为平淡,淡若白水无色亦无味。只是世人依照自身的喜好在这白水之中添入了蜜糖,添入了苦丁,添入了酸甜苦辣,这才令人生具足百味。
这个雨夜,陆韶华想让自己就这样从周承昀的生活中消失,虽然未来还都是未知数,但一想到曾经与周承昀那般炽热地爱过,陆韶华便觉得这人生路并没有白走这一遭。
陆韶华乘坐马车离开了陆府,陆文德派去宫中给元妃传信的侍从此时才回府。只可惜这侍从未能带回任何消息,他在宫门前苦等到三更都未能收到颐华宫传来的消息,这才急匆匆地赶回府复命,
陆文德此刻有些怀疑他的侍从究竟有没有把周承昀执意在陆府淋雨之事告知给颐华宫,按理说元妃不可能无动于衷才是,但他也不敢多言,只能在一旁默默地陪着周承昀。
这夜,陆府中许多人都睡意全无,有一些一心想要攀龙附凤的侍女动了心思,想要偷偷去告诉周承昀三小姐陆韶华已经离府之事,可不知怎么的陆韶颜那边就得了消息,让翠竹给府中的侍从侍女都传了话,这陆府谁敢多说一句与陆韶华离府有关的事,就别想活着见到明日的太阳。
杀伐果断的陆韶颜一向声名在外,陆府阖府上下的侍从侍女都对其畏惧不已,那些动了小心思之人便只能收了念想。
陆韶华入了詹府便被安置在后院最僻静的落英苑,詹子濯早就打点过詹府上下,詹府的侍从侍女都谨记自己的本分,对于陆韶华之事自然是不敢乱说一个字。
这主要是因为詹铭詹子濯父子二人对下人极好,都拿他们当家人看待,詹府的下人也从未觉得在詹府做事是低人一等的差事,都将自个视为詹府的一份子,再说了陆韶华也是詹铭的学生,在这些下人眼中自然也算得上是自己人。
秋日的夜与夏日相比已经长了不少,陆韶华几乎彻夜未眠,一直到清晨都未曾合上眼休息,反而让小钰回陆府打探周承昀的消息,还再三嘱咐她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暴露行迹,若是万一暴露了也万万不能在周承昀面前提起她。
小钰心知陆韶华是惦记睿王周承昀,她其实心里也是记挂着周承昀的安慰后半夜也未睡好,如今得了令便匆忙回府去了。
昨夜的雨一直到清晨才停,陆府正厅外院,陆文德与周承昀面对面而立,两侧各立着一个侍从,这二人一人手中拿着干净衣衫,一人端着方盘,这方盘中放着一碗菜粥和一碗姜汤。
陆文德着实没想到周承昀这般执着,竟然真的在这院中淋了一夜的雨站了一夜,心中不由地觉得陆韶华不能嫁给周承昀实在是异常惋惜,经昨夜之事足以见得周承昀之心,但即便是他的心再诚陆文德此时也不得不说谎来敷衍。
“殿下,老夫刚刚得知韶华在一个时辰前就已经离开了长安。”
周承昀一夜未曾饮半滴水,双唇均已干裂,听陆文德如此说,脚下一阵不稳,蹬蹬后退几步险些摔倒在地。愣了愣神才开口问道:“陆伯父,你说什么?”
陆文德见周承昀一脸不敢置信,对欺骗他有些愧疚,只能背对着他说道:“老夫方才去后厨给殿下取早膳之时才听家奴来报,得知韶华已经在一个时辰之前离开长安了。”
周承昀有些惊恐不安,焦急地问道:“陆伯父,你可知韶华去了何处?”
陆文德转过身来摇头道:“老夫实在是不知情,许久之前韶华便说要游学,唯独去哪里并未细说。”
周承昀狠狠攥着拳头,问道:“陆伯父可否借我一匹快马?”
这马陆文德自然是敢借的,立时对那拿着衣服的侍从说道:“快去牵一匹好马给殿下。”
侍从不敢怠慢,急忙去马厩牵马去了。
陆文德又道:“殿下若是寻不到韶华便不要去寻了,韶华此次游学归期未定,殿下可在这长安城中静候佳音便可。”
周承昀扬起头,一腔怒火像是要把陆府烧成灰烬,他不明白为何陆韶华要躲着他,竟然一声不吭就这样走了,难道他们之间的那些山盟海誓如此不堪一击吗?
侍从牵了马来,由于站得太久周承昀的双腿有些麻木,但他全然不顾这些,快步上前翻身上马,而后对陆文德说道:“我称您一声陆伯父,希望伯父原谅我的莽撞,只是这枯坐在长安城中等韶华的音讯,我实在是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