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那女鬼一下拽倒在血池里,呛进一口腥臭恶心的血水,抬起头就是一阵剧烈的干呕咳嗽,差点连胆汁都给吐出来。那女鬼死死抓着我的脚踝,从血池里一点点往外爬着,我翻身坐在血水里,也顾不上什么好男不跟女斗,抬脚就去踢女鬼面门。
几下踢踹,那女鬼被我踹得后仰脱手。我趁机爬起身,却发现大门已经被红衣女鬼团团围住,除非我身上穿着“挤公交专用多刺铠甲”,否则根本冲不出去。女鬼们见我将她们老大踹倒,纷纷怪叫着向我扑了过来,我被逼得只有转身向验尸房里跑去。
路过金属台时,我猛然看见台面上放着的朱砂砚和毛笔,脑子里登时闪过一个念头,冲着金属台就跑了过去。随着女鬼长发的汇集,我感到血池的血水越来越多,原本只是浅浅盖过鞋底,现在竟然已经漫到了我的脚踝位置!
冰凉粘稠的血液灌进鞋子里,让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抢到金属台旁,抓起毛笔蘸满朱砂墨,开始在台面上画一个巨大的防御符文。那女鬼已经从血池里完全爬了出来,浑身上下都滴着腥臭黑红的血水,她看着我,伸出长满黑色指甲的手,手里捧着一团还没完全成型的胎儿,一边悲戚地抽噎着,一边向我缓缓靠了过来。
“不求与夫同年生,但求一家团团圆……夫君……呜呜呜……”
我不知道这女鬼究竟哪根经不对劲,我从头到尾除了性别之外,究竟哪里像她老公?可现在我也没时间跟她争论他是不是认错人了这件事,急急忙忙将符文画完后,猫腰一下就钻到了金属台下方,同时两手卡住台子两侧,大喝一声用力一顶,将整张金属台顶了起来。
那女鬼见我这番举动愣了愣,停下了前进的脚步,我哪里管她什么反应,将金属台竖起挡在身前,用防御符对准大门团团围着的红衣女鬼们,快步就冲了过去!防御符还真起了作用,仿佛在我身边罩上了一层看不见的罩子,女鬼纷纷被这层罩子推开,流水一样向两旁散去。
我用尽全力撑着金属台,挤开层层叠叠的鬼魂,终于冲出了大门,正想向邢国强坐在的位置冲过去,却登时感觉后颈一凉,一股阴风吹到了我的耳根上。
“你想去哪儿?畜生!”
红衣女鬼怨愤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浑身一抖,也不管身后什么情况,抄着金属台旋身就挡了过去。然而身后空无一物,那捧着死胎的女鬼还远远地站着,我暗道不好,中计了,然而已经晚了。我身后空门大开,随着一阵劲风袭来,我只觉得后肩一痛,一转头,就见一个女鬼一爪抓在了我的肩膀上,她那漆黑的指甲嵌进我的皮肉,很快那片肉就感到一阵钻心的刺痛。
我闷哼一声,一手架住金属台,另一手攥紧紫竹针,用力向那女鬼的手扎了下去。女鬼哀嚎着退开,我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紫竹针,针头直指那群女鬼,重新扛起了金属台。这一次,无论那女鬼在我耳边怎么阴惨惨地呻吟或是愤怒咒骂,我都没再回头,而是架着金属台闷头冲开女鬼群,向走廊不远处已经在地上摆好一排防御符的邢国强冲去。
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诡异哀嚎,我根本不敢看,就算身后的衣服被那些女鬼扯住也不敢回头,终于跨过了那排防御符,一个踉跄摔在地上,金属台也轰响着落在一边。
“萧晨!”
邢国强赶过来扶起我,我咬牙坐起身,转头往验尸房门口一看,却发现眼前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空旷死寂的走廊,一路延伸到黑暗深处。没有红衣女鬼,没有诡异的黑发,更没有什么血池。我急忙脱下鞋子,却发现除了经过大量运动激出的脚汗之外,根本没什么血水。
我呆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才向邢国强道:“邢队长……你刚才看见了吗?”
邢国强迟疑几秒,向我摇了摇头。我皱起眉头看他,就听邢国强道:“我在监控里发现验尸房的灯突然灭了,正要过来,就看见你慌慌张张地冲出房门,然后自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又退回房间里。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又怕出什么事,马上带了这些黄符过来。刚才……你也是一个人,在验尸房门口进进出出……”
“红衣女鬼呢?”
“……我没看见。”
“对了!我被她抓伤……”
我急忙去翻自己肩膀的伤口想给邢国强看,却发现肩上根本没什么伤,衣服也完好无损。我看着邢国强皱紧眉头脸色凝重,一时僵坐在原地。
刚才究竟是邢国强没开阴阳眼,所以看不见那些红衣女鬼,还是我……我产生了幻觉?
我用力摇了摇头,把第二个念头排除掉。现在这种情况,我绝对不能自己吓自己,万一这就是那些女鬼的计策,她们就盼着我以为自己神经失常呢?
我踉跄着爬起身,没再和邢国强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将画着大型防御符的金属台扶起来,发现由于我摔倒时,金属台撞上了墙面,符文被擦花了一道。虽然不严重,但绝对已经泄了符文的灵气,我咬咬牙,转头向邢国强道:“邢队长,毛笔和朱砂墨都在验尸房里,我得去捡回来……如果运气好,黄符应该也在房里,这些东西不能丢,否则我们会处于非常被动的境地。”
“……”邢国强一把按住我肩膀道,“萧晨,我看你有点累了,东西如果在里面也不会跑,不如先去休息休息,等天亮了再说?”
我察觉到邢国强认为我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毕竟在活人墓,一切危险他都是看在眼里的,但现在面对红衣女鬼,他除了在监控里看见娇娇起尸之外,什么都没看见。以一个刑警身份而言,邢国强没直接说我出现幻觉、神志不清,已经很客气了。
我和邢国强考虑的方向却不一样,当然天亮之后来验尸房会安全很多,但是如果我和邢国强走了,没有任何符文可以抵挡女鬼,或许会有跟大的乱子。之前,我已经和红衣女鬼碰过几次头,但从没像这次一样这般凶险可怖,我隐隐觉得这些女鬼开始有大动作了,如果不在她们掀起更大的波澜前阻止,以我的能耐,绝对无法控制之后的事态发展。
但我现在的状态,强行要回验尸房,邢国强肯定不会同意。如果他提出和我一起进去,而红衣女鬼再次来袭,我弄丢了毛笔和朱砂墨,根本来不及找回这些东西重新画出防御符,到时候两个人都被困在验尸房那就麻烦了。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我看了看地上排成一列的防御符,想到了解决办法。
“邢队长,我相信我看见的东西,所以我不能放心离开这儿。现在离天亮也就几个小时,我守在门口,等天一亮就去取东西。”
邢国强犹豫几秒,点头道:“行。萧晨,我不是不相信你的判断,只是担心这几天事情太杂太乱,影响你的身体。这样,我跟你一块儿在这儿守着,无论出任何事,我都能帮得上忙。当然,什么事也没有是最好的。”
邢国强的提议没什么问题,两个人还能互相照顾,以免落单被逐个击破。
我和邢国强将金属台推到墙面,同时一左一右靠着墙壁坐在了地上,邢国强问我需不需要去隔壁房间搬几张椅子来,我问邢国强方便吗,他说到门卫室取一下钥匙就行。我犹豫了一阵,说算了,反正坐哪儿都是坐。邢国强也不反对,他本身就是个吃得起苦的人,何况只是坐一晚上,还算不上“吃苦”。
为了提神,我和邢国强聊起自己第一次缝尸的情况,也聊到在那件事里巧巧失常的魂魄给我带来的痛楚。邢国强拍了拍我的肩,说他已经离婚快两年了,女儿跟着前妻过,自己忙起来一直没时间,连上个月女儿的生日都没能到场庆祝。我问他干刑警的是不是都有这问题,家庭和事业必须二选一。
邢国强笑了笑,说这算什么事业,干一辈子也就这点俸禄,只是靠心里那点正气撑着。我点了点头,如果别人说这话我可能会笑,但邢国强的确是个好警察,他说这话,很真。我和邢国强聊了有一个多钟头,聊到最后互相都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只是一股脑说着自己的想法,对人生、对家庭、对情感,以及对这些频繁伤人的灵神鬼怪。
大概凌晨五点过的时候,我真的熬不住了,竟然靠着墙壁睡了过去,还浑浑噩噩地做了个梦。梦里有巧巧,有我们相识到成为男女朋友的过程,然后画面一转,巧巧的脸变成了李小墨,我问李小墨巧巧呢,李小墨问我谁是巧巧,我一懵,竟然也忘了巧巧是谁。
我告诉李小墨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人什么事,李小墨让我不要在意那些,拉着我去游山玩水,去看电影吃饭逛街约会。在梦里,我感觉这一切都很正常,就向李小墨就是我女朋友一样,我们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快乐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