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你玛……”
陈定话还没说完,由于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他在朦胧中看清了抱着自己的人,那竟然是一个身穿血红袈裟,长长的头发遮住了整张脸的女人!
陈定嗓子眼一紧,后话就给硬憋了回去。透过厚厚的头发,陈定看见那女人裂开了嘴,露出满口黑黄的牙齿,冲他极为诡异地一笑。陈定怪叫一声,用力推开那女人拔腿就往门口跑,却再次被那女人拦腰抱住,陈定大喊:“姐姐!我真对你没兴趣!咱不过夜,过什么夜啊,过夜不好玩!放过我吧!”
女鬼却只是阴惨惨地笑,两只手在陈定身上就是一通乱摸,陈定大惊失色,心说闯荡江湖这么多年,怎么就让女鬼给非礼了。他挣扎不开女人的钳制,索性跟干架似的,握拳曲肘猛地就往后撞去,正巧撞在那女鬼脸上,一下就将她搡开了。
脱离女鬼怀抱,陈定立刻往大门冲去,没想一阵阴风刮过,大门“砰”一下就关上了,怎么都拉不开。陈定惊恐地回头,见那女鬼向自己飘来,忙大喊:“我我我、我告诉你啊!我我我、我姐可是茅山道士,她她她、她一个葫芦就能收收收、收了你!别别别、别过来啊!”
女鬼倒还真的站住了,但只是停了几秒,她一弓身,竟然向陈定扑了过来!陈定怪叫着被那女鬼抱住狂亲,心里恶心得简直想把被她亲过的皮肉给削下来。不管陈定怎么挣扎,那女鬼都不肯放过他,一人一鬼在黑暗里滚作一团。
陈定说到这儿,沉默了好一会儿,我看他表情古怪,试探着问了一句:“你俩……那个了?”
一听我这么问,陈定脸色大变,他低着头闷了好长时间,再抬头的时候已经两眼泛泪。我大惊,心说还真他妈那个了?没想陈定却道:“我不知道……我跟她滚了一会儿,后脑勺磕在柜子脚就晕过去了……晨儿,我还是处男吧?”
“我他妈怎么知道你是不是!”
陈定一副要哭的表情,我忙道:“赶紧接着往下说,等你出去了让郭大顺给你验验,是不是真让女鬼给强暴了。”
陈定深吸了口气把眼泪给压住,继续讲了下去。在陈定晕过去后,那间房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道,但他做了个很可怕的梦,在梦里,那女鬼手里捧着一颗挂满小铃铛的绣球,远远地站着,他想跑,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那女鬼冲他一笑,将手里的绣球抛了过来,陈定不敢接,等着绣球砸在地上,“啪”的一声响。
下一秒,绣球竟然消失了,陈定再看,那绣球又回到了女鬼手里,女鬼再次向陈定抛来绣球,陈定还是不接,绣球第二次掉在地上。
“啪!”
就这样,绣球一旦掉在地上就会消失,然后回到女鬼手里,女鬼再向陈定抛来,反反复复无数次。这种不断重复的场景让陈定心里直发毛,整个梦境里都只有那绣球砸在地上的“啪、啪”声,最后陈定终于忍不住了,抬手将那女鬼抛来的绣球接住,却发现手感不对,他低头一看,怀里抱着的竟然是自己的人头!
陈定大叫着将人头抛出去,人头却像是黏在他怀里一样,怎么都甩不脱。那女鬼发出一阵狂笑,指着陈定道:“血绣球,抛绣球,一抛抛进白骨沟,绣球落在谁的手,女婿招进阴间楼。”
陈定被这女鬼的民谣给吓得浑身一个激灵,登时就醒了,这才发现自己晕倒在菁菁家地上。他揉着后脑站起身,发现浑身上下都血迹,不由得大惊失色,忙上下检查一番,却发现这些血都不是自己。陈定心里一凉,爬起身就见床上躺着两个人,一个是菁菁,另一个当然就是她老公,两人都是满脸的血泪,菁菁好像还活着,身体还在轻微抽搐。
陈定扑上去问菁菁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菁菁只是瞪大了双眼发出细若游丝的声音,陈定转身要去找手机打120,却听见菁菁道:“哥……头……痛……头痛……哥……救救我……”
陈定让菁菁这声哥叫得心口一痛,虽然这女人品行有问题,但她和陈定的确有过一段很快乐的日子,无论是网上还是电话里,菁菁总是对陈定撒娇,陈定也会跟她说工作上遇到的烦心事,菁菁又会以一个女人独有的温柔来安慰陈定……陈定眼眶一红,扶着菁菁就问她哪里不舒服,菁菁只能哼出“头痛”两个字,陈定忙抱着她去看她的后脑,却发现菁菁后脑有一个圆形的孔洞,洞口还有不少粘稠的东西。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下意识去碰了碰那个伤口,就在这时,片警撞门冲进了屋里。
而这时,菁菁也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就这样,陈定成了这场凶杀案最大的嫌疑人,至于他为什么不想对警方说出自己到出租屋的原因,也就是一来因为自己和菁菁的关系上不了台面,而且他对菁菁还是抱有一种复杂的感情,他实在不想菁菁都死得这么惨了,还要被冠上一个“勾搭野汉子”的骂名;二来,陈定还不能确定自己和那个女鬼究竟有没有发生那种关系,就算面对的是邢国强,他也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提那个女鬼的事。
最后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我皱起眉头,只觉得头痛难当,陈定遭遇的这场灾难包含了很多信息:绣球、红衣女人、食脑……可我却没办法把这些线索组合起来。我总觉得这些都是很重要的线索,好像和我脑子丢失有很大的关系,但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信息在我这儿都是碎片化的,无论它们有多相似,我都难以把它们拼接在一起。
我突然觉得手脚冰凉,我现在真的就像个傻子似的,我听得见、看得见、说得出,但一切对我而言都不能连贯成型,一切都是零散的,包括我的思维。我头皮发麻,本能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陈定问我怎么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了,邢国强站在门外告诉我时间到了,我看了看陈定,陈定叫我的名字,让我帮他跟邢国强说说,他不是凶手,让邢国强放了他,他的手已经快失去知觉了。我机械地转头看着邢国强,邢国强问我怎么了,是不是问出了什么,如果能把事情都说出来,一切都会有转机。
我张了张嘴,没发出任何声音,两耳突然“嗡”的一响,我推开邢国强冲出了审讯室,甚至一路冲出了刑警大楼。我的耳边还徘徊着陈定和邢国强的声音,还是那些话,陈定还是让我让邢国强放了他,邢国强还是让我劝陈定说出真相,然而这一切对我而言,却仿佛没有任何意义,我根本不能根据这些信息作出相应的反应!
我踉跄地冲到马路上,喇叭在耳边震天的响,我只是机械地转过头看着逼近的汽车,脚上却没有任何动作。一个男人大喊一声,将我拉回了人行道上,周围的人围上来,对我说年纪轻轻的不要轻易寻思,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我坐在地上,看着这些在眼前晃悠的人影,看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忽然乐了。
我拍着手哈哈笑着,指着那些人说“傻瓜”,我听见有个妇女叹息道:“原来是个傻子,怎么会突然跑出来?家里人呢?怪可怜的……叫警察吧?”
“报警还是打120啊?”另一个青年说道。
人群开始议论纷纷,我在包围圈里乐不可支,最后人们似乎决定报警,有人开始拨打电话。突然,人群里走出一人,向众人道:“对不住,这是我哥,我这就带他回去,谢谢大家了。”
说完,那人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我转头看着他,这人很年轻,穿着一身运动装,很眼熟,但我想不起在哪儿见过。我问他:“你是谁啊?”
那人笑道:“我是你弟弟啊,你又不认识我了?”
我摇摇头,那人拉着我上了一辆出租车,一路到了近郊的一个别墅区。他好像是住在这儿的,保安都认识他,见他拉着我回来,还跟他打招呼来着。我好奇地到处看,对所有东西都觉得很新奇,但每次都是三分钟热度,一旦多看了两眼,就觉得什么都没有意思。
那人也不说话,一直把我拉到一栋别墅前,开门把我给推了进去。我跑进屋,在宽敞的客厅里来回蹿,这里看看那里瞧瞧,脑子里却什么印象也留不下来。那人走进玄关,将钥匙仍在玄关处的鞋柜上,两手插在口袋里看着我,长叹了口气。
“萧晨……是我害了你。”
我拿起桌上的烟灰缸抛着玩,嘴里念叨:“血绣球,抛绣球,一抛抛到白骨沟……”
那人走到我身边,一把握住我的手道:“你的紫竹针呢?”
我歪头看着那人,好一会儿,哈哈大笑,指着他道:“傻瓜!”
那人皱起眉头,半晌叹出口气摇了摇头,伸手就在我身上摸索,我一把推开他,怒道:“你干什么!”
“我是在帮你。”
“你骗我!”我大喊,将手里的烟灰缸冲那人砸了过去,却被他轻松避开。
“哐啷!”烟灰缸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那人看着我,突然苦笑:“你真成了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