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灯一灭,停尸房登时陷入一片黑暗,陈定一把拽住我胳膊就嚷:“晨儿,你改名叫死神得了,走哪儿哪儿撞邪!”
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再说了咱们不就是来撞鬼的吗?
这时,只听我们身前的郭大顺一声怒喝,黑暗里登时爆出一阵紫金气浪,气浪转瞬即逝,但我还是清楚看见这气浪来自郭大顺的伏魔尺。乖乖,怎么人家的法器都这么牛叉,李小墨的紫金葫芦和八卦剑、何冬的三尺青锋、郭大顺的伏魔尺、张天师的拐杖和小瓷瓶……诶,就我这紫竹针,还得穿上用黑狗血泡过的棉线才顶点用,当然了,如果冤魂有点眼力见,看见紫竹针就自动规避是最好的,不过就目前看来,我现在碰上的这些恶鬼,比以前道行高了不止一个档次。就像那巨人观的女尸,看见紫竹针还敢扑过来,也是看出我没本事用。
想到这儿,我一时有些沮丧,但立时又反应过来,现在可不是想东想西的时候。郭大顺的伏魔尺在黑暗中亮了那一瞬间后,就听空气里传来“噼噼啪啪”几声脆响,跟着就是一声瞬间拔高的尖啸,一股气浪从郭大顺所站的位置猛地爆开,我和陈定被双双逼退好几步。等好不容易站定,电灯竟然自动恢复了亮光。
我忙去看郭大顺,他跟个天神下凡似的,一手握着伏魔尺,另一手提着一团漂浮不定的雾气,但能看得出他抓着那雾气的后颈。我和陈定对视一眼,几步靠了上去,那雾气见人走近,“噗”的一震,一抬头,两颗没有眼眶的血红眼珠死死瞪上了我俩。
陈定“妈呀”叫出一声,郭大顺伏魔尺顺势一甩,“啪”地抡那鬼魂脸上。鬼魂发出连我听着都揪心的惨叫,在郭大顺手下不停挣扎,就是摆脱不了他的钳制。
我看着郭大顺道:“这是……”
“野鬼,被这里的阴气吸引过来的,想找替身。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跟我面前装神弄鬼。”
那野鬼哀嚎着在郭大顺手下扭动,根本闭不上的眼睛渗出两行血泪,我看着实在不忍心,对郭大顺道:“一尺子拍散了吧。”
“别杀我!”一听我让郭大顺下杀手,那野鬼一嗓子就号出来了。
我一乐,这东西还能说话?郭大顺一抖手腕,又把那野鬼甩得七晕八素,这才向我和陈定道:“真拍散了?说不定能问出点什么。”
我点了点头。刚才不知道这玩意儿还能说话,现在知道了,当然得好好利用。我让郭大顺把那野鬼提高点,避免弯腰太累,冲它道:“我问你,附在这儿多久了?”
野鬼不说话,只拿血眼珠瞪我。我借来郭大顺的伏魔尺,对着它脸上就是一耳光,打得它嗷嗷直叫,又问:“附在这儿多久了?”
“别打别打!我说……爷爷,几位爷爷,我才刚来,一天,一小天而已。”
“蒙我们?刚附上就敢兴风作浪的?”
野鬼瞪着血红的眼珠子猛摇头,直跟我嚷嚷:“没骗、没骗,前些时候,这地头有厉害的……我哪敢来?这不,刚走没多久,就趁着屋子还空占个巢……”
我一伏魔尺扇它脸上,占个巢,要不是今天郭大顺在,指不定我和陈定就给它吓死了。那野鬼被我打得血泪直流,慌乱扭动着讨饶。我又问:“之前在这儿的厉害角色,知道是谁吗?”
野鬼小鸡啄米地点头:“知道、知道,一厉鬼,生前是个矿工,矿井出事死的,就是不知道怎么上这儿来了……”
“那厉鬼现在去哪儿了?”
“不知道……哎哟爷爷!别打别打!真、真不知道,带着个生人,领着队小鬼走了。”
我抬头看了眼郭大顺,难道我们之前的推测方向全都错了?我以为为了要我的命,黑鬼不会离开停尸房,但现在它带着个活人,想必就是邢国强,还有一群小鬼,大概就是这次医院惨案的幕后黑手,竟然……走了?
我问那野鬼:“什么时候的事?”
“凌晨走的,四、五点吧,都快鸡鸣了,我记着呢。”
四、五点,我皱眉回想了一下,那会儿我正跟郭大顺的姘头打电话问他的下落,难道那时候邢国强就已经失踪了?那我这一整天的白忙活,结果什么线索都断了。我把伏魔尺还给郭大顺,郭大顺接过去,抡高了就要打散那野鬼,我突然想到什么,忙让他等一等。
我看着那哭哭啼啼的野鬼,问它:“能找到那厉鬼吗?”
野鬼摇了摇脑袋,一见郭大顺又扬起伏魔尺,忙喊道:“能!能!几位爷爷给、给点时间,小鬼要通阴司网……”
我和郭大顺对视着笑了。郭大顺放开那野鬼,让它现在就办事,野鬼问我有没有能用来追踪的东西,我把从爪印里刮下来的原油递给它,那野鬼盘着原油油脂顺逆各转了三圈,又将右眼挖出来,搁在那油脂上。陈定见不得这种东西,背过脸不看。我和郭大顺已经习惯了,看着那野鬼把红通通的眼珠压在油脂上来来回回大专,嘴里嘀嘀咕咕念叨着什么。
不一会儿,眼珠由红变黑,那野鬼也阴惨惨地道:“找到了……”
我和郭大顺一听,忙凑了上去,那野鬼招呼我俩凑过去,捡起眼珠伸出血红的舌头舔了舔,又要来舔我和郭大顺。郭大顺伏魔尺正要动作,那野鬼忙求饶,说这样能让我们看见它看见的东西。我和郭大顺只有忍着恶心,让那野鬼干燥得仿佛长了毛刺的舌头舔了下眼球。
瞬间,我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熟悉的空间。那空间一片漆黑,突然闪现出一个端着破碗的汉子,汉子敲着碗唱着“帽儿破、鞋儿破”,来来回回走动着。不一会儿,汉子消失,一个小孩儿出现。小孩儿抱着颗黑色的皮球在玩,皮球在地上弹出“砰、砰”的闷响,小孩儿高高抛出皮球后没接住,那皮球掉在地上,咕噜噜滚了一圈,原来竟然是颗人头!
郭大顺面露困惑,我却很清楚自己看见了什么——八人公交。
这没道理啊,虽然医院惨案和八人公交,都是在我在医院做了那个莫名其妙的整容手术之后发生的,但两者间我真的找不出任何联系。如果真的要找出一条线串联两者,那就是八人公交的八个乘客里,我已经见到了男、女、贫、老、少,然而富、贵、贱却没见过,那矿工,莫非是贱?可八个乘客应该在车上,即便代表“女”的女尸曾引诱我到定阳小区去,那也是因为她有尸身作为依凭,这黑鬼是百分百的鬼魂,又是怎么做到远离公交车那么远,还能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的?
见我陷入沉思,陈定拍了我肩膀一把:“晨儿,想什么跟我们说说,你别总是一个人闷不吭声的。”
我一时苦笑,看来对于我瞒着他前去找丢失的魂魄这件事,陈定非常在意。我只好将我遇见八人公交的事,又跟两人说了一遍,陈定听过一次,所以这次跟郭大顺讲,我就截取了其中最重要的部分。包括公交车上只能乘坐八人,李小墨是怎么上车的,后来我又怎么带她下车。
郭大顺听完皱起了眉头:“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我一愣,之前我跟陈定说这事的时候,重点落在了后面定阳小区的部分,加上陈定性子大大咧咧,很多细节不会注意,所以他也没在意我怎么离开那个黑色海绵空间。但郭大顺不一样,这人粗中有细,看起来是个粗人,其实很难糊弄。我迟疑一阵,只对他道:“有人出手帮了我一把,这事儿不重要,时机成熟我会跟大家说,现在的问题是,如果这矿工真是成为了八人公交车上的‘贱’,我们可能需要重返那个诡异的空间,但这样,就会面临其他六只鬼魂的威胁。”
女已经被我给缝炸了,我想她没死透也差不了几口气。
郭大顺道:“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个地方连接活人墓,那我必须一个人去。”
我惊道:“为什么?”
“你们两个没有异术傍身,在那种半阴半阳的空间很容易出事,萧晨你虽然有紫竹针,但你还完全不会用,等于没有。”
我皱起眉头:“如果这黑鬼真和八人公交有关,我必须去。”
“为什么?”郭大顺不解。
“李小墨就是在那儿失踪的,我得把她带回来。”
陈定一愣,看着我的眼神都变了变,他抻手一按我肩膀,也向郭大顺道:“我表姐在那儿出的事,晨儿又是我铁哥们,我不能不去,而且我跟晨子说过,我可以帮他,我得帮他。”
郭大顺有些无语地看着我俩:“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不是意气用事,”我沉着张脸看着郭大顺,“我是这里唯一进去过那个空间的人,我知道那里面有什么,也知道他们怎么用幻觉找替身。我去,是帮忙。”
其实这些话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但我必须去一趟,原本以为解决了黑鬼和医院惨案的事,我可以退出这件凶杀案,安安心心通过白仲卿找李小墨。但现在李小墨和黑鬼和医院惨案都扯在了一起,那条原本已经从麻团里扯出来的线,一瞬间又回到了原位,这不是巧合,一如郭大顺所说,这是有人在背后捣鬼,目标正是紫竹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