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大事了,出大事了!”这时有人在村子里喊。
很快,各家各户都开了门,有人跑出来问,“出啥事了?”
“快去卓四爷家看看吧,出事了!”方才大喊的那人着急地道,说着就往卓四爷家跑。
村里出来的人也都跟着往卓四爷家跑。蒂兰家的小院,三个妇人听了喊话,放下手中的东西,也跟着跑去看了。
没过多久,卓四爷家的院子便挤满了人,村里的老少爷们,大媳妇小娘子的都聚到了一处。
“咋回事儿,咋回事儿?”有不知情的着急地问。
“快看看吧,他们家二丫头快不行了,要断气了。”有人答。
“昨儿那丫头还好端端的,今儿咋就要断气了呢?”
“听说是吃了什么毒药!”
院子里被围观的人挤得水泄不通的,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快让让,快让让,”熊四媳妇占着人高马大,用她肥胖的身躯硬是挤出一条路来,蒂兰和根婶一起随她也挤了进去。
只见屋子里,卓四爷正蹲在角落里,“叭哒,叭哒”地抽着旱烟,垂着头,沉默不语。
他家婆娘正坐在地上干嚎着。
“作孽哟,谁家杀千刀的啊!要害俺家二丫啊!他们家都不得好死啊!这么小的孩子也下手啊!俺诅咒他们家十八辈儿啊!”那婆娘边嚎边拍着大腿,唱作俱佳地作着秀儿。
“哼,谁家会这么狠心害他家二丫,还不是他自个家干的好事!”蒂兰听到旁边有人悄悄嘀咕,她转头望去,正是卓四媳妇的男人,卓四卓游熊。
卓四媳妇听到自家男人的声音,赶紧挪过去,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多话。卓四撇撇嘴,不肖地转头了,不再开口。
这时,那婆娘见有人围观,在地上干嚎得更起劲了。
“卓四婶子啊,你诅咒人家十八辈儿,不是连你自家也骂进去了吗?别忘了咱可都是同一祖宗啊!”这时,有好事人看不下去了,在人群里喊道。
这话引起了一阵哄笑,说得也是,这里叫卓家村,别说往上数十八辈了,就是同辈的,都有点拈亲带故的。
那婆娘见有人起哄,干嚎得更响了,哭得那个叫惊天动地,熟不知大家都瞧见她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
蒂兰不再去看地上作戏的婆子,抬头往屋里瞧,只见卓二媳妇坐在床头,悄悄地抹着眼泪。她家的大丫头站在她身旁,怯懦地抓着她的衣角,角落里还有三丫头陪着小弟玩泥巴儿。
卓二站在床角,一脸悲切的样子,眼里却透着一抹喜色。床上躺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光着脚丫,穿得破破烂烂的,连件象样的衣服都没有。这会儿,嘴角挂着血,面色青灰,双眼狠瞪,怒视着站在床头的卓二。
卓二见她一直朝着他看,便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却见那女娃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个跃起,拉过卓二的一只手,狠狠地咬了一口,卓二吃痛,一把将她甩了出去。那女娃跌倒在床头,顿时咳出一滩血来。这个意外惊呆了所有人,卓二媳妇连忙起身查看二丫,却见二丫已经断气,两眼暴突,一副死不瞑目的惨状。
卓二媳妇顿时放开了顾忌,大声地哭喊起来,“二丫啊,你咋就这么走了啊,你叫阿娘可怎么活啊!”哭声凄烈悲怆,让众人都为之动容。
蒂兰转过眼,不忍再看,那孩子的样子太凄惨了,分明是吃了砒霜中毒而亡,真是残忍,怎么小的孩子怎么就下得了手?
“听说最近卓二在外头欠了赌债,被催债催得紧呢,是吧?”蒂兰听到身后有人悄悄地说。
“哪是赌债啊,我听说卓二偷了城里老爷的钱袋子,被毒打了一顿,还被勒令他赔钱呢!”
“他们家哪有钱赔啊!”
“有没有钱赔谁知道啊!总之欠了不少钱。”
“村长来了,村长来了。”这时外头有人喊。
大家自觉地让开道,让村长进来。
“都围在他们家做什么?”村长颤颤威威地进来,挥了挥手,喝道:“都散了吧,散了吧!”
大家听村长发话,也都慢慢散去,各自归家。
蒂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孩子,还有趴在孩子身上失声痛哭的卓二媳妇,摇了摇头,扯了扯身边的根婶,示意她回去。
“唉,真是作孽哟,老天会报应的!”根婶痛惜地拍了一下大腿,转身和蒂兰往外走。
回去的路上,走在蒂兰他们前头的两个男人,正是方才在蒂兰身后说卓二欠钱的人。蒂兰认得他们,叫卓游象和卓游西。
“阿象,你咋知道卓二偷钱被抓的事?”卓游西扯着卓游象问。
“那天我见卓二从城里回来,被打得鼻清脸肿的,便拉着他问咋回事儿,起初他还不说。”
“后来呢?”阿西继续问。
“后来我就拉着他回家喝酒,他便告诉了实情。”
“那么说是真的喽!这事怎么发生的?”
“事情是他当日在街上撞到了一个富家少爷,那少爷就说他偷了钱,将他暴打了一顿,还要他拿出十两银子赔礼,不然就打断他的腿。”
“他哪有那么多钱啊,卖了他都拿不出!”
“可不,后来他也无法,只好哀求着,立了字据回筹钱。”
“那这跟他二丫啥关系啊?”
“也不知他家天杀的谁出了主意,说将二丫毒了,再出来让大伙儿筹钱,说给二丫治病。
“呸,这哪还用得着治啊,分明吃了砒霜,一命呜呼了,这样歹毒的计,亏他们想得出来!”阿西啜了一口,愤愤然道。
“唉,谁说不是呢,就算卖了那丫头,都好过毒了呀!”
“呸,呸,这是啥话,卖了娃就好吗,你当人家没想过啊,一个小丫头还能值十两银子不成,最多值一、二两,他们打的是赚大钱的主意呢!”
“唉,可就害苦了二丫啊!”
“会遭老天报应的。”二人边说边走,渐渐走远了。
蒂兰和根婶在后头听着,心里一阵唏嘘。根婶牙根紧咬,恨得直痒痒,“作孽啊,这还是人吗?”
“婶子,咱们还是先回去吧!”蒂兰扶了她一把,摇摇头,这世上不平的事还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