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高后年间,楚人袁盎(àng)只是赵王吕禄的舍人。汉文帝刘恒登基做了皇帝以后,袁盎的哥哥袁哙保举他做了中郎。绛侯周勃担任右丞相时,每次朝觐以后,他都急急忙忙地走出朝廷,显得颇为踌躇满志。刘恒对他必恭必敬的,常常亲自送他出殿。袁盎马上进谏说:“陛下认为丞相是什么样的人?”
刘恒说:“社稷重臣。”
袁盎摇摇头,说:“绛侯是所谓功臣,不是社稷重臣。”刘恒不禁愕然。一个在国家危亡的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力挽狂澜的人,怎么不是社稷重臣呢?
“社稷重臣应当和主上生死与共,”袁盎解释说,“吕后在位时,诸吕专权,擅自为王,致使刘氏不绝如带。在这个时候,绛侯身为太尉,掌握兵权,却不能加以匡正。吕后去世以后,大臣共同背叛诸吕,太尉握有兵权,又恰好碰到成功的机会,所以他是所谓功臣,却不是社稷重臣。丞相如果有骄主的神色,而陛下一味地谦让,臣主都违背了礼仪,臣认为陛下不应该采取这种态度。”
听了袁盎的劝谏,以后在上朝的时候,他逐渐严肃起来,周勃对刘恒也逐渐产生了敬畏的心情。
过了不久,周勃怨恨袁盎说:“我和你的兄长关系很好,现在你小子却在朝廷上毁谤我!”
袁盎昂首阔步,根本不向他谢罪。
后来,周勃被罢免了丞相的职务,返回自己的封邑,有人上书告发他谋反,他被逮捕,关进了监狱。宗室群臣没有谁敢替他说话,只有袁盎竭力证明周勃没有犯罪。周勃最终得以释放,袁盎出了不少力。周勃这才和袁盎倾心结交。
淮南王刘长来京朝觐时,杀死辟阳侯审食(yì)其(jī)。袁盎劝谏刘恒说:“诸侯过于骄横必生祸患,可以适当削减他的封地。”
刘恒没有采纳他的意见,致使刘长更加骄横,以至于企图起兵造反。刘长在流放蜀郡的途中,绝食而死。又是袁盎帮助刘恒处理了种种善后,还把刘长的三个儿子都封为王,让他们继承刘长原来的封国。袁盎也因此名重朝廷。
宦官赵谈(谈:为避父讳,《史记》改为同)受到刘恒的宠幸,他常常暗中伤害袁盎,袁盎为此感到忧虑。袁盎的侄子袁种(zhǒng)担任常侍骑,经常手持符节护卫在皇帝左右。袁种劝袁盎说:“君应当和他斗,在朝廷上侮辱他,让他的毁谤不起作用。”
有一次,刘恒出巡,他让赵谈担任参乘(shèng。参乘:是陪同君主乘车的官吏),袁盎伏在车前,大声说:“臣听说陪同天子共乘车舆的人,都是天下的英雄豪杰。如今汉朝虽然缺乏人才,陛下为什么偏偏要和刀锯余人(刀锯余人:指受过宫刑的人)同乘一辆车呢?”
刘恒笑了,他立即让赵谈下车。赵谈受到这样的侮辱,感到无地自容。他默默地流着眼泪,乖乖地从车上下来。
刘恒从霸陵上山,打算从西边的陡坡奔驰而下。袁盎骑着马,紧紧地靠着乘舆,还拉住了马的缰绳。
“将军害怕了吗?”刘恒问。
“臣听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立不骑衡’,圣明君主是不应该心存侥幸心理而冒险的。现在陛下放纵驾车的六匹马,从高坡上奔驰下山,假如马惊车毁,陛下纵然看轻自己,怎么对得起高祖和太后呢?”
刘恒这才打消了纵马驰骋的念头。
后来,刘恒带着窦皇后、慎夫人一起到上林苑游玩。刘恒非常宠爱慎夫人,在宫中时,慎夫人经常和刘恒、窦皇后同席而坐。到了上林苑,郎署长布置坐席,袁盎把慎夫人的坐席向后拖出一段距离。慎夫人非常生气,不肯就坐。刘恒也大发脾气,站起身来,准备返回皇宫。袁盎上前劝刘恒说:“臣。听说尊卑有序则上下和。如今陛下既然已经确定了皇后,慎夫人就是妾,妾和君主怎么可以同席而坐呢?陛下宠爱她,那就厚厚地赏赐她。陛下要是认为这样做是为了慎夫人,事实恰好相反,只能害了慎夫人。陛下难道没看见‘人彘’吗?”
袁盎的话让刘恒想起当年的戚夫人,刘恒一想起当年的情景,至今还不寒而栗。他马上召来慎夫人,把袁盎的话详细告诉她。慎夫人很感谢袁盎,她赐给袁盎黄金五十斤(黄金:古代一种铜质货币。斤:货币单位)。
袁盎喜欢直言劝谏,难免在朝廷树敌过多,他后来就遭到排挤,被调任陇西都尉。不久,提升为齐相。又调任吴相。袁种告诫袁盎说:“吴王骄横的时间已经很长,国中有许多奸人。现在如果要揭发他们的罪行,他们不是上书控告君,就是用利剑把君刺死。南方地势低洼潮湿,君最好每天喝酒,不要管什么事情,时常劝说吴王不要反叛就是了。像这样君就可能侥幸摆脱祸患。”
袁盎采纳了袁种的策略,掩盖了自己的锋芒,果然赢得了吴王刘濞(bì)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