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我正在午睡,睡得正酣时,被海棠摇醒,“小姐快醒醒,要梳妆了。”
我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由着海棠将我按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面前一排胭脂水粉,吓得我睡意全无。我苦着脸,“不必这么麻烦吧!”
海棠一边手脚麻利地打来水,押着我重新净了脸,一边数落我:“小姐平日在府中怎样都好,可是今日随王爷赴宴,怎么也不能缺了礼数。”说着双手左一拧,右一拧,将我的头发挽成繁复的发式。
她聚精会神地仔细调着胭脂,在我的一再请求下方只在我的面颊上薄薄地涂了一层,又化开一点胭脂涂在我的唇上,接着又比划着要给我画眉毛,惊得我手脚并用地躲开,我的眉毛生得很好,再画就成蜡笔小新了。
海棠一时感到在我的脸上无用武之地,只得将全部热情用在为我挑选衣裳上。我看着她打开衣柜,那一排的衣服足有好几十件,绫罗绸缎、姹紫嫣红,说实话我都不知道我有这么多衣服,平日我穿的总是家常的那几件,柜子我都没自己开过。
海棠比着一件件的衣服,边挑边自言自语:“粉色不够庄重……这件杨妃色的不够华丽,蓝色的绣工很好,但太不惹眼了,这件吗……”
我接口道:“这件浅紫的挺好。”
“不够喜庆!”唯一我看着素淡些的,也直接被她PASS掉了。
最后她两手各拿一件衣服让我挑。一件是朱红色绣繁花的锦衣,衣上还以宝石珍珠做饰;一件是水红色的衣裳,以银丝线在裙幅下摆绣着缠枝花样。我皱着眉头指向那件水红的,总比穿成彩毛鹦鹉强。
海棠替我穿上,软软的裙幅一直拖到地上,间有银丝一闪,仿佛潋滟的波光。
我一低头看见我小山包一样的肚子,根本藏不住,泄气地说:“我不想去了。”
海棠自然知道我的顾虑,思量着说:“既然王爷开口,必是主人相邀,小姐还是得去。虎鼎将军刚在西肇打了胜仗,听说皇上都嘉奖了他,而且我还听说这个虎鼎将军与王爷多有间隙,曾放言王爷不过是仗着皇上撑腰。小姐若不去恐怕落下口实,于王爷不利。”
这个虎鼎将军,我也略有耳闻,是东昌国赫赫有名的镇国将军,驰骋沙场三十多年。此次皇上派他与南越国并肩作战,共剿贺拓和其联盟。于西征的战事,我一直暗中关注,因此知晓西征大捷,虎鼎将军近日已搬师回朝。只是没想到,他刚回来就又娶了一房侍妾。
我低头思量着去还是不去。事实上除了那日去皇宫外我哪儿也没去过,我总缩在府中越发让人们对我感兴趣,外面早已经是风言风语。
听春好说外面盛传我是九天玄女下凡轻易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又有的说我是千年狐妖魅惑了江陵王,只要对上我的眼神就会失了心性……春好说得活灵活现,手舞足蹈,笑得腰都弯了下去,我听了却只有苦笑,群众的想象力太强悍了!
唉,再怎么说我也是名义上的江陵王妃,从不见人也说不过去,我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啊!就算我现在躲在府中,可是过不了几个月孩子就要生出来了,到时候大婚六个月就产子,连早产的理由都无法成立,与其等到那时让人们风言风语,还不如现在就将真相公布于世,死猪不怕开水烫呗!
无论如何,看来今天这趟官差我是妥不掉了,只好乖乖地坐回去,让海棠接着在我头上忙活。她将两个红宝石的新月形发簪对插在我的发髻上,再将一个嵌着夜明珠的步摇插到我头上,垂下来的流苏一直到了我的耳畔,微微晃动,打在我的脸颊上酥酥的痒,接着又在我发间埋上一把米珠花翠,待还要再往我头上插东西时,我已经告饶了,已然到了我的极限了,我可不想跟刘姥姥似的插一脑袋。
打扮停当,海棠又后退了两步,仔细打量我,非常满意于自己的杰作,赞叹道“小姐真是太美了。”
我却双手搭在肚子上愁眉苦脸,扣着这个盆儿能美到哪儿去呀?
出了院子,上官毅已然在等我,秋日午后的阳光依然明媚,看见我时,他仿佛被阳光晃了眼似的,半眯着眼睛打量我。
今日他穿了一件铅灰色的衣服,没有任何修饰,只衣襟和袖口以银线绣着如意云纹,歪打正着跟我的衣服异常搭调,灰色配水红,跟商量好似的。
我也学他的样子,眯着眼看向他,那么素暗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却有说不出的沉稳优雅,再配上他那张祸害人的酷脸,让我也不得不承认这在前世绝对是个少女、少妇、大妈、奶奶通杀级的。
片刻之后,我们同时收回了目光。有宿怨啊,再看就要看出杀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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