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我如猪头般肿胀的面孔已渐渐消肿了,只有嘴角眉梢还破损青紫。
这几日来,燕窝参汤各色补品如流水般涌进我与海棠的小院。郎中稳婆也川流不息踏破门槛,开出大堆的安胎补药,说是我受了惊吓,需多休息进补。其实我没什么事儿,除了偶尔的恶心呕吐外,一丝胎象不稳的征兆都没有。我只能感叹这个孩子的生命力太旺盛了。这么一通折腾,我这个当娘的小命儿差点去掉一半,他一点事儿都没有。
这一日,下起雨来,雨势不大,却淅淅沥沥,象极离人的眼泪,缠绵悱恻,怎么流也流不尽。
午后我坐在桌前,正对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安胎药发呆,一抬眼看到门口伫立着一抹颈长的身影。他似是刚从宫里回来,还未来得及换下觐见皇上的亲王服饰,华美的刺绣灼痛了我的眼睛,让我一下子调转了目光。
他来到我的面前,负手而立,静默不语。
我知道我要是不开口,他就能在我这儿站一天,于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干脆地告诉他:“我不要做你的王妃。”
他沉吟片刻方回复道:“你要怎样?”
“放我走。”我不假思索地说。
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我都快坐不住了,他才缓缓地说:“周大娘告诉我,那****不肯喝药……”他停顿了一下,似在下着决心,“等孩子生下来,你就可以走。”
我一听如泄气的皮球,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有几个女人可以做到抛下自己的亲生骨肉?他是捏住我舍不得孩子的死穴了。我想说我要带着孩子走,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明摆着是说了也白说,他如何肯撒手自己的子嗣。
为了这个孩子我要放弃多少幸福,又要抗起多少隐辱?
我咬了咬牙,低声说:“我做你的下堂妾。”说完别过脸去,不想在他面前露出软弱,强忍着不落下泪来。
他似乎有些惊讶,半晌方道:“历来皇族的子嗣子凭母贵,你竟然不为孩子的将来打算……”
我打断他:“我的孩子不需要那些虚名,我只要他健康快乐。”
“下堂妾身份卑微,不能抚养亲儿,孩子生下来也只能交给府里地位尊贵的王妃和夫人抚养。”
他声音和缓,不带丝毫感情,听到我耳朵里却不啻于晴天霹雳。我一下子想到云夫人和月夫人的嘴脸。让我把孩子交给她们,我宁可现在就一脑袋扎进湖里,一尸两命。
我颓然向后靠在椅背上,感觉命运就像是一张蛛网,而我就是撞在网上的孑孓,越是挣扎就束得越紧。
见我不再言语,他也不说话。屋里静悄悄的,只听见屋外秋雨潺潺,沥沥不止。
过了很久,他看向我,丢下一句“七日后行礼。”便转身出了屋子。
我呆呆地坐在那里,恍惚中似乎看到莫漓如清风逐月的身影,听到他在我耳边温柔细语,“南越多水乡,遍植莲花,楚楚一定会喜欢。”
我闭上了眼睛,一行清泪顺着我的面颊蜿蜒淌了下来。
今生今世我再也没有机会看到南越的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