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海风,刺骨地吹拂着人的脸颊,仿佛无情的刀子,在脸上刻上冰冷的寒意。
“小姐……”追上萧安宁,到了唇边的话,左璇欲言又止。
“说罢。”萧安宁停住了脚步,抬头,仰望夜幕繁星点点。
如丝绒般的黑色夜幕,如此神秘,似乎能够把一切都吸引进去。
“我不知道说的对不对,我怕您会责怪。”左璇叹了口气。
“说。”
“殿主他……不像坏人。”
“然后?”
“他好像……在追求小姐。小姐……为什么你就不能试着接受下殿主的好意?”
萧安宁不带任何感情的启开唇,就仿佛,那个男人,从来与她无关:“左璇,他得了早衰症,半年后就会死——”
左璇惊愕地捂住了嘴巴,一脸的震惊:“难道说云殇殿主不能遴选焰主之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或许吧!”
萧安宁并不清楚内幕,但前世,云殇的确是在半年后的夏天,死于早衰症。
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莫过于给了人希望,最后,眼睁睁的看着希望在面前一点点凋零,终而灰飞烟灭。
她和他,都已经是没有未来的人!
又如何轻许以后?
“原来是这样……”左璇痛惜地低下了头,有些难受地说:“没想到云殇殿主这么好的男人,竟然会英年早逝。”
一丝沉默静谧的气氛,在两个人中间流转。
一时间,一种说不出感觉的情绪悄悄弥漫开来。
“啊!”左璇突然惊叫了声,“难道说刚才来的那位夏浅小姐,就是老焰主塞给殿主,为他延续后代的未婚妻?”
左璇作为侍婢,很多消息并不灵通,能够这么快想到夏浅就是云殇的未婚妻,已经反应很快。
萧安宁正要回答,却听见一个清清柔柔的声音插了进来:“对,是我。”
左璇一愣,随即看向声音的来源之处。
却发现,正是夏浅披着一件厚实的绯色外套,柔顺的长发垂在腰侧,一双眼睛,好似蕴着波光的水面,幽然地泛着水光,站在她和萧安宁身后。
“夏小姐。”左璇叫了声。
夏浅冲左璇安静的点了点头,“我可以和萧小姐单独谈谈吗?”
左璇看向萧安宁,萧安宁颔首,左璇说了声:“两位小姐慢谈”,随即转身走到远处等候。
夏浅盯着萧安宁,似乎一直在斟酌什么措辞,老大一会儿,才慢慢地说:“萧小姐,我的身份,你已经……知道了,对吗?”
“对。”萧安宁不否认。
夏浅说话的时候几乎不怎么抬头,柔柔弱弱的,只是低着头自顾自说着。
“既然这样,萧小姐可以把殿主还给我吗?”
这个问题,突兀的几乎让萧安宁一怔。
随后,她唇角一弯,轻轻笑了起来。
“夏小姐,你说的话很有趣。可惜,并不存在我把他还给你的问题。因为,他从来不是某个人的。”
听到这儿,夏浅一直低着的头忽的抬了起来:“难道你喜欢他?”
“你误会了。”萧安宁皱了皱眉,“他有自己自由的意志,并不属于哪个人。你让我把他还给你,怎么还?我并没有捆着他,束着他!更不可能有权利限制他的自由!”
“既然这样,只要萧小姐你……把他的心还给就够了。”夏浅声音柔濡,却也有着执拗的坚持。
一双褐色的眼睛在暗夜里闪烁着执拗的光芒。
萧安宁倏地冷了脸,沉沉的盯着她:“我不喜欢这个话题。你已经是老焰主指给他的未婚妻,自己的男人,自己看好!况且,他的心怎么可能在我身上!”
夏浅原本就白皙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
眼神里充满了迷茫,逐渐黯然了下去:“萧小姐,殿主从来没有在哪个女人身边停留过片刻。可是,他,却为了你,一直在象府化身19隐藏身份那么久。若说他的心不在你身上,又有谁会相信呢?”
一席话,说的萧安宁心头一沉。
她几乎下意识脱口而出:“你都知道些什么?”
夏浅咬着唇,说:“我知道殿主曾孤身一人去龙头山救过你,回来后,他的腹部被子弹打穿,有碗大的伤口。也知道殿主为了帮你对付俞倾城,特意安排了除去君若好的假任务……”
“等等!你说除去君若好,是假任务?”
固然之前萧安宁脑海中已经有了对暗杀君若好、盗取合同整件事的判断,可是,她原以为,任务本身是一定真的,只有豪利大饭店这一支是云殇事先设定的假线。
可是,现在却万万想不到,竟然连俞倾城和步铭那边,也从头到尾都一样是假任务!
这样的任务,非同龙头山那次,只是象府内部的任务,这,可是牵扯帝焰未来发展走向,由老焰主直接下达的绝密任务!
真若是假任务,那得要做多大的缜密部署,又要耗费多少的巨额资金!
那个男人,怎么可以这样做!怎么这样肆意妄为!
要知道,整个豪利大饭店几乎炸得一片狼藉,除了建筑主体完好,几十层的豪奢装修装潢全完了!
如果是假任务,谁来给这种伤筋动骨的损失买单?
注意到萧安宁怀疑的目光,夏浅凄凄地勾起唇。
苦笑着说:“对!整个暗杀君若好的任务都是假的。君若好虽然是君临的人,可是,他和殿主的私教甚好。豪利大饭店,其实就是君若好的私人产业。”
“如果豪利大饭店真的是君若好的私人产业,云殇殿主为什么还要将那里炸的一片狼藉!”萧安宁冷笑。
夏浅迷蒙的双眸一怔,想了想,随即黯然了目光。
“这个我不清楚。但是,依着殿主的性格,一定是君若好临时有什么事情激怒了他。那里,虽然原本就安排了爆炸,可是,应该不会如最后那么强烈的爆炸。”
什么事情惹怒了他?
萧安宁幽若寒潭的眼眸渐渐眯了起来。
脑海中,不知为何,就浮现出她被君若好揽在怀中,递上名片,云殇突然出现,将她反拉到怀里时,他周身骤然变了的气场。
那时,她还疑惑,他的怒气从何而来。
还有后来,君若好对她使用了麻醉剂,她只能依偎在怀里,听君若好妖娆地笑着说:“云殇,你生气了?”
那时,君若好咯咯的笑声固然是肆无忌惮地在走廊里蔓延,但,如果细细回想,又何曾不是他在故意挑逗云殇的怒火。
“动手吧!”云殇那时的声音幽沉,却又明显掩不住浓烈杀人的怒气。
萧安宁心里忽然划过闪亮的火花,难道说……
君若好根本就是故意的,故意亲密接触自己,让云殇吃醋、嫉妒?
这样的解释,整个任务所有的疑点,不就全部都能解释通了?
只是……
两颊突然发烫,心底这突然被点破的洞明,让萧安宁有难以承受的压力。
云殇,他,如此耗费、如此缜密的布下这个天大的局,只是为了帮自己薄惩步铭和俞倾城吗?
这样的代价,会不会太大?
以老焰主的城府和智慧,又难道会看不穿?
一阵冰冷的寒意,从萧安宁心头划过——
“还有!”夏浅的声音越发低了下去,有些哽咽,她盯着萧安宁,问:“殿主和你去豪利饭店时,是不是……受伤了?”
萧安宁震然锁着她的双眸,心里一沉:“……是。”
“方才我抱住殿主的腰,虽然被他甩开,可是,他却蹙眉吃痛闷哼了声。上次,龙头山回来,他的伤虽然重,可是,已经好的差不多,若不去豪利受了伤,绝不该这样。”
夏浅的眼眸逐渐染上水汽,似乎因为云殇受伤,都忘了和萧安宁来谈判的目的。
只是低头轻声哽咽着。
而萧安宁的水眸,因为锁着担忧和紧张而微眯起来,心也不由更加沉了沉。
这两天来,云殇一直给她惊喜、展现他的强势,她已经几乎忘了,也或许是故意选择忘了,他受伤的事。
就算豪利任务是假,可是,云殇抱着她下楼时,被重物砸中后背,口吐鲜血却是无可置疑的事实。
之前,在房间里见过他赤-裸的上半身,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这意味着,他的伤,并非是外伤,而是受了比较重的内伤!
可为了她,他带头饮酒,放纵四个人偷得浮生几日闲,后来又亲自下厨,甚至还抱着她从万尺高空一跃而下。
这每一样,都是对身受内伤的他,是一种残酷的折磨。
只会,加重伤势!
可他,不言,更没有一丝一毫的表现出来,拂了大家的兴!
心头,忽然不可抑制的心头涌上一阵难纾的瘀滞。
“君若好……怎么可以下这么重的手?明知道殿主他……”后半句,夏浅似乎想起了什么,没再说出来。
萧安宁沉默不语,心,却有些微微发寒。
又过了片刻,夏浅似乎终于从忧伤中解脱出来,盯着萧安宁轻轻地说道:“萧小姐,如果你不能爱上殿主的话,请把殿主还给我吧。他所剩的时间不多了,我能殿主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为他生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