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该用晚膳了。”林嬷嬷提醒着顾衣道,忙活了一天,顾衣到现在还没顾得上用晚膳呢。
顾衣看了里间炕上睡着的顾泓,林嬷嬷见状便小声说道:“小公子睡的沉,小姐放心好吧。”
山寺中自然是做不出什么山珍海味,不过是写粗茶淡饭罢了。不过胜在清淡,顾衣倒还吃了半碗饭。
林嬷嬷怕顾衣依旧对于临氏之事耿耿于怀,便劝顾衣道:“小姐应当想开些,毕竟国公爷此次是真的狠了心了,软禁了临姨娘又夺了临姨娘管家的权利,此举无疑不是表明是站在小姐这边了,小姐……还是不要太计较了。”
凡事见好就收顾衣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可是一闭眼,想到前世顾至远以死相逼不惜在她面前自裁逼着她放过临氏母女二人,顾衣一想到如此便就阵阵心寒。
临氏害死了顾泓,让她流落青楼,顾南月夺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她一步步凭借着自己的力量拿回本该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孤身一人,可是纵然是这样,顾至远还是维护着她们母女二人……最终可笑的以自己的性命换来了临氏母女的安危。
所以,对于这次顾至远惩罚临氏,明显的是维护她与顾泓,顾衣还是不领情,因为顾至远的心,到底是偏向顾南月母女的。
“嬷嬷我没事,临氏受如此重创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其他的,又怎么会放在心上呢。”顾衣不是那种过不去的人,不高兴不过是片刻而已,紧接着笑着说道。
临氏受如此重创,远在顾衣意料之外。
顾衣清楚临氏的手段,就算她做的再干净临氏找不出是她做的手脚,但是怕连累到自己,依照临氏在顾家只手遮天的本事找个人替罪引开顾至远的视线怀疑维持自己端庄善良的本性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毕竟,顾至远虽然不说是糊涂到了极点会相信了临氏遮瞒的手段,但是顾衣也清楚这位父亲的性格。
看似风流儒雅与世无争,实则性格懦弱,最喜欢的是********。既然临氏交上了一个能够令顾至远满意想要的答案,这件事情无关于到她或者是临氏,他便就接受了这个所谓的真相。
可是,今日在常束走之后顾衣留在顾家的暗卫也前来回话,将事情的始末禀报给了顾衣。
并非是顾至远不想要********,而是临氏找来的替罪羊莫名其妙的死在了牢中。
一个人好端端的就这样在牢中自杀死了?是意外,还是别人杀人灭口呢?原本已经了结的事情又重掀起了波澜。顾至远就算是再想********,也万不可能这般糊涂将这件事情当做一个意外的。
而她远在山寺中尚且回长安,必定不是她做的手脚,那么剩下来最为可疑的就是临氏了。临氏机关算尽,可是没想到竟然会棋差一招最终还是让顾至远起了疑心。
只是,这张元的死究竟会是谁做的呢?在这顾家临氏八面玲珑很少轻易得罪人,为何会有人这样落井下石,并且这隐藏在幕后的人手段十分了得,竟然仅仅是这一招让临氏再难轻易翻身。
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个人的模样,顾衣的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笑容,此次回顾家,怕是更加热闹了……
顾家二房在顾家的西边,与顾家大房遥遥相对。虽无大房那般恢弘大气,但是比之大房更加金碧辉煌。
顾家二爷顾至齐生性放荡不羁,在吏部领了个闲职,虽然功名上没有什么长进但是为人圆滑,做事八面玲珑,是以在官场上的人缘非常好。
外面雪下的挺大,傍晚的时候张氏怕顾至齐冻着便让丫鬟拎了炉子到门口等着顾至齐下朝,结果顾至远都回来了顾至齐都没回来,着人去打探,才知道顾至齐一下朝就跟着一群狐朋狗友去花容楼吃花酒去了,将张氏生了好一通闷气,着人到赵姨娘那训斥了一声,反倒是责怪赵姨娘没用留不住顾至齐的心,当年是白白的抬举了她。
可怜那赵姨娘可怜巴巴的话都不敢说只能受着。
顾南晴见张氏动了怒火,便捧了热茶给张氏消消气一面说道:“娘今日大房那边临氏被禁足您得了脸应当高兴些才是,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这些年来临氏一个小小姨娘一直压着自己母亲这个正经的二夫人,她的女儿也跟自己这个正经的顾家嫡小姐来争风光,为什么?为的不就是因为顾至远而不是他的父亲袭了爵位么。
对于顾至远这个大伯顾南晴不敢说什么,但是如今临氏失势自家母亲得势顾南月自然是十分高兴的。
听了顾南晴的话,张氏的怒火下去了些。
她都已经是一子一女的母亲,年岁大了,年轻的时候还争风吃醋过,现在年岁大了渐渐也看明白了,只要她还是顾家二夫人一天,只要她的晴儿争口气,其他的也就算了。
一想到此处,张氏脸色缓和了几分,说道:“是啊,你父亲那样的德行我你早就习惯了,所以晴儿啊,你一定要为娘争口气啊。”
“娘你放心只要我嫁给了世子,到时候我们就与皇室攀上了亲戚,以后在顾家谁还敢与娘争什么。”顾南晴俨然是将李明渊当做了良人十分自信的说道。
卫王世子,那样的身份张氏并不能看的上。她看中的是李明渊的背后……
看着顾南晴一脸天真的模样,张氏将自己眼中的思绪掩了下去,摸了摸顾南晴的头说道:“只要晴儿喜欢就好,娘一定会为你筹划的!卫王世子,等年后忙完,娘便就想办法找个机会让你们见面。”
有些东西,对于自己的女儿来说知道的越少越好,她更加希望,顾南晴这一辈子都活在这样的懵懂之中。
见张氏这么一说,顾南晴喜上眉梢,她是真的喜欢李明渊,喜欢他那样一副好皮囊,喜欢他儒雅风流的谦谦君子之风,是以便道:“我相信娘,娘这次不费吹灰之力就扳倒了临姨娘,也一定可以帮我打败顾南月得到世子的心的!”
张氏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那笑容中,别有深意……
山间天气寒湿,西厢房内烧了炭火暖洋洋的。
晚间顾衣守在顾泓身边不敢闭眼,生怕顾泓有什么不适。
外面守夜的远书与坠儿已经打了瞌睡睡下了,林嬷嬷年纪大熬不住夜,与被顾衣劝去睡了。
顾衣睡不着,在灯火下随手翻阅着放在房间内的金刚经,时不时看了睡的沉沉的顾泓一眼。
却见小小的孩子深深的陷在了软软的被子中,小脸睡的红扑扑的,十分的安宁,不见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蛊虫的隐患已经除去,顾衣悬着的心已经放下了。就算是再回到顾家,她必定会将他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不再让他受到半点伤害!
房间内一灯如豆昏黄的灯光下,读到:“如来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名如来。”
无所从来,亦无所去……心中生出一种莫名之感,前世的她无所牵绊,直到死虽然恨却无所遗憾。
生于尘世,虽有血缘至亲尚且健在,可是却依旧如同孤身一人。从生于温软闺阁中的名门贵女,到身份下贱的青楼女子,又一举成名,成为大祁唯一一位女状元,最终成为权倾朝野的宠臣。
可是在权利巅峰之下,顾衣在午夜梦回之中,看着金砖铺地白玉为梁的侍郎府,有时不由得在问自己何处来,最终属于她的归路又是什么?
她行事对上阿谀奉承对下心狠手辣不留一丝余地,朝野中无论对于她的骂名如何的再难听她也分毫不在乎。一个连生死都不在乎的人,确实是没有什么可再重要的。
彼时心中除了仇恨和权利她无她念。
或许李明渊曾是她唯一的念想,可是在李明渊娶了顾南月之后,她其实那时候也应该是心死了——无论是再怎么痛苦的时候,李明渊陪伴的是在顾南月的身边。
其实所谓相信着李明渊的誓言,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言罢了。
可是重活一世,她不再是一个人,有着想要守着的亲人,有着想要保护的朋友。
做事也不会如同前世那般戾气那般重,她不再是只身一人。
在这偏僻的山寺中,顾衣看着孩子天真毫无防备的睡颜,只觉得从未有过的心安。
傍晚的时候外面就下起了大雪,山间一到夜里就静悄悄的,万籁俱静,半夜可听得见外面的雪花压折枝的声音,十分的安宁。
便在这个时候,顾衣翻阅着手中的佛经似是听到窗外有什么响动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是在这样的深夜听的十分清晰。
顾衣心中觉得奇怪,便随手披了一件衣服到起身去探看一番,刚到窗户边上,却见窗户忽然被推开,雪夜的冷风灌了进来,顾衣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比之这雪夜的寒风更冷的,是身后那人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和他手中犹带着血腥味的剑。
那把才杀完人的剑,就架在她脖子上。
那人凉丝丝的说道:“你若动一下,我便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