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很多的往事随着时间的推移会在岁月的长河中渐渐淡却,可是那些回忆,不过是短暂的被封存在一段光阴中,只等待着一个契机,一个合适的契机被打开。
曾经的往事,并没有随记忆而褪色。
是多少年前,越溪边上,少女双颊绯红,眼神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
“阿娆,你说世间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男子呢。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好看。”
清澈的溪水漫过足底,顽皮的小鱼追逐嬉戏,就连风中都带着野草的清香,拂过脸上,舒适的恍若整个毛孔都舒展开了。
“唔,你这样的表情……莫不是喜欢上他了?”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是无话不谈的好友,那样隐秘的欢喜自然是瞒不过她的眼。
“是啊,我喜欢他……”面对好友的打趣,少女丝毫的不扭捏,“只是啊……他是个商人呢……”
少女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她惊觉,不知从何时开始,昔日眼神明亮的好友,却在不知不觉中眼底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怅然神色,若越溪的山水,蒙上了一层浅浅的烟雾。
那时的她并不明白少女话里面的意思——商人又如何,她们那样的身份,哪里还能肖想什么王孙贵族子弟吗?
那个男子她后面也见过几次,俊美非凡,身上那一种气度不像是一般人能有的,他……会是小青的良人吗?
而后,她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为了避嫌再也不能如儿时那般与少女终日在外厮混。她要在闺中安心待嫁,她要嫁的那个男子,与她青梅竹马,没有显赫的身世和出色的容貌,却待她极好……
那些时日,少女曾来看过她几次,眉宇之间的晦暗神色越来越重,最后来看她的时候,一扫之前的郁郁,欢喜的同她说:“阿娆,我要走了,同他回长安。”
那时,她替她高兴,又不安道:“你一个人同他去吗?他是长安来的商人,会不会骗你呢?”
那位公子,怎么看也不似寻常人。
她莞尔一笑:“他不是商人……”
却也没说明他的身份,那时她没有太大的意外,心中只是了然,那样的气度,怕是在长安做官的贵人吧。不知怎的,就看上了小青。
只是,看着少女绯红的双颊,一双凤眸含羞带怯,若粹了桃花春水那般动人,心中了然。
这般的容貌,没有哪个男子不会动心的。二人一齐长大,一齐闻名于越溪,选择的路却截然不同。
小青她向往着长安锦绣繁华,荣华富贵,她甘于淡泊,选择青梅竹马,平稳度日。
是是非非,谁也不知道谁对谁错,兜兜转转,她也逃脱不了既定的命运。
多年以后,在长安街头,再次看见那个故人,却已是物是人非……
那个人的容貌依旧,可是身上某些东西,在悄无声息的发生着改变……
“离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的声音很低,若非二人离的很近,萧桓玉根本就听不清楚她在问什么。
萧桓玉虽然错愕,但却也回答道:“离王他权倾朝野,深受陛下信任倚重。”
“那他,与四小姐是……”她忍不住问道,想要寻找一个答案。
萧桓玉了然的笑了,当她这般关注李离,是因为顾衣的缘故。想来,那个丫头超乎意料的合她的眼缘呢。
“是陛下亲自赐婚的,但是离王对那顾衣亦是十分上心的,听说为了她屡次顶撞了太后……”平日里花蕊夫人多数是清清冷冷的模样,如今少见的对旁的事情关系,是以难免多言几句道:“离王虽然身份尊贵,但是洁身自好。府中未有姬妾,当年,也只与陈郡周家订下婚约。但是周家的那位姑娘红颜薄命,早早的病逝了,都已经过了八九年,才立了新王妃……”
此时的萧桓玉没有察觉到,灯火摇曳下,女子的脸蓦然变得煞白……
周家……陈郡周家。
“夫人的那位故人,不知道姓什么?”
原来,早就已经知道了么……
沈云鹤到顾家来的时候,顾衣正在屋檐下逗鹦鹉玩。
那鹦鹉不愧是沈云鹤送来的,油嘴滑舌,坠儿她们几个是侍女平日里好吃好喝的喂着它它却爱理不理,平日里想逗它说几句话都十分困难。倒是见了顾衣便“美人,美人”的叫,学这诗讨顾衣欢喜,气的坠儿直说养了个白眼狼。
见沈云鹤鼻青脸肿的,顾衣微微愣了愣:“这是舅舅打的?”
沈云鹤苦着一张脸道:“那日因为着没亲自将你送到家中就险些出事了,父亲气的将我一顿好打。”
他眉眼姣好的如女孩子一般,更衬的脸上的伤十分触目,顾衣内疚道:“舅舅也是的,路上遇到刺客,又怎么能怪的到你头上呢。”
沈云鹤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喝了口坠儿刚倒上来的茶道:“父亲这次打的没错,幸好你没事,不然我得内疚死。”
紧接着听顾衣道:“也亏得是谢公子送我回来的,若是你的话,那些刺客来势汹汹,也不知你能拦的住几招呢。”
沈云鹤……
顾衣见他这般,促狭的笑了。
却见沈云鹤一脸无奈道:“说不过你,不过说起来……离王的伤,是好了呀……”
听他蓦然的提及到李离,顾衣微微的怔了怔,紧接着发出意味不明的嗤笑,李离的伤本就不重,不过是隐藏了踪迹,去了一趟徐州罢了……
恰好,偏偏是昨日赶回来了……也不知该说他来得及时还是说他们二人八字不合呢,躺了一天,腰上还隐隐作痛呢。
顾衣意味不明的“嗤”了一声,沈云鹤没听出里面的嘲讽之意,而是摸着下巴道:“昨日离王英雄救美在长安城中都传开了,听说那些刺客被离王亲自的带到了离王府中审问去了,父亲昨日去要人都没要到呢。”
听沈云鹤这般说,顾衣眸子中闪过了一丝不明的神色。似乎事与愿违,她想与李离划清界限,却不过是她的天真罢了。李离不肯罢手,局势又是如此,二人当真能够做到一如从前,桥归桥路归路么?
她与李离之间,是孽缘,一旦开始便就纠缠不休。
沈云鹤见顾衣没作声,便自顾自的说道:“话说回来,今日我看见父亲提了鞭子到离王府去要人了……”
这一席话,成功的将顾衣拉回了神智,眉头跳了跳,错愕的看着沈云鹤问道:“舅舅提着鞭子去要做什么?”
“说是要那刺客,实际去算账的呢。之前,长安城中那些不好的流言传的沸沸扬扬的,他在家中却缩头不出来,父亲早就气不过了。这次又那般嚣张,私自将刺客扣下不许他们过问,父亲那脾气,自然是要新账旧账一起算了。”沈云鹤幸灾乐祸的说道。
顾衣不由得捂脸,沈意那一点就爆的脾气也不分场合,对方可是权倾朝野的离王。若是闯下了什么祸事,就算是李离不同他计较,元乐帝那边也不好交代啊。
只是……沈意脾气火爆,离王府那边的侍卫应该能拦得住他的吧。
“父亲是和顾国公一齐去的离王府。”沈云鹤轻飘飘的话,让顾衣成功的坐不住了!
二人老死不相往来,如今为了个李离倒是同仇敌忾一齐合作了。
顾衣眼皮子跳的厉害,起身就要去,却被沈云鹤拦住了:“衣衣,我只是同你说这件事情,又不是跟你到离王府去通风报信。听说昨日他还将谢公子伤了,那厮也太嚣张,若你嫁过去不得被吃的死死的,还是让父亲帮你去挫挫他的锐气吧。”
顾衣欲哭无泪,这都叫什么事啊……不过这个时辰,距离下朝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再赶过去,已经是来不及了……
“谢……公子,他的伤势如何?”顾衣自暴自弃的放弃了去离王府的想法,坐下定了定心神,问沈云鹤道。
沈云鹤别有深意的看了顾衣一眼:“今日谢公子又到沈家了,说是看大哥,其实是为了问刺客的事情。衣衣……那谢公子,好像对你不一般啊。”
顾衣面不改色的看了沈云鹤一眼,道:“可能是我比较讨喜吧。”
沈云鹤……
“云卿表哥的身体现在如何了?”顾衣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问道。
沈云鹤果然上当,“大哥的身体依旧那样……我看只要那蛊虫一日不除,大哥就好不了了……衣衣,有什么办法能劝到大哥呢?”
沈云鹤忧心忡忡的问道。
顾衣摸着下巴,琢磨道:“解铃还须系铃人,除非……找到当年那个南夷女子,弄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许会有转机。你见过那南夷女子,可知她叫什么?究竟有什么来历?”
沈云鹤想了想道:“都已经过了好几年了,我只记得那个女子名字里有个素字……”
许是时间太过于久远,沈云鹤也有些想不清了,想了半天才道:“那南夷女子的模样看起来顶多算是清秀,不是特别显眼的那种,不过那双眼睛生的极其漂亮……同你一样,是双凤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