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听说明日是你的王妃生辰?”
在太阳底下脸色晒的通红的孩子,捧着宫女端上来的冰镇酸梅汤,笑嘻嘻的问坐在凉棚中的男子道。
今日在马场李离挑选了只温驯的马儿教李宸煜骑马,只不过在一旁指导几句,自己坐在凉棚中看李宸煜自己在马场上跑,也不许宫人跟着。
素日里娇惯跋扈的小皇子,在离王面前温驯的不像话,跑了一圈下来,脸色被太阳晒的通红,细嫩的手都被缰绳给勒破皮了,但是却丝毫没有叫一声累,硬咬着牙扛下来了。
待离王说可以歇会儿的时候,孩子便就乖乖的捧着酸梅汤,也没娇气的让宫人打扇子,而是凑到了男子的身边说话。
黄公公是李宸煜打小便在他身边照顾的,自家这位小主子,对着皇上的时候都没这般听话过,倒是在离王面前……
李离喝了口茶,清清淡淡的模样,其动作又说不出的令人着迷。温热的茶水,在他的面前是摆着冰镇酸梅汤的,可是于他而言,似乎并没有什么差别。
左右不过,是口腹之欲罢了。
“为何问这个?”李离瞥了一眼兀自笑的开心的孩子,问道。
李宸煜的眉眼生的极为好看,李氏皇族没有生的难看的,有着一种孱弱的俊美,而李宸煜虽然年纪尚小,却有了李氏皇族的风骨,眉眼又肖似周后,生的比一般孩子都为精致。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对着这么一张好看的脸,鲜少有人能讨厌的起来。
说起这个的时候,李宸煜将酸梅汤搁下,道:“皇叔,你的王妃是不是那天吓唬我的那个坏女人!”
小孩子明显是不高兴了,噘着嘴道。
李离倒是微微的愣了愣,问道:“你如何知道?”
蓦地想到那日在宫中,李宸煜是见过顾衣的,而且……素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王,被顾衣收拾哭了。
李宸煜道:“是听宫人们说明日顾家四小姐生辰,据说请了长安大半个世家的人呢。”
至于他为何将顾衣记得这般清楚,一是因为想他李宸煜横霸后宫,从未在谁的手中吃过亏,顾衣是第一个让他吃亏的人!第二点,则是因为那一日在宴席上弹箜篌的时候,一曲箜篌,饶是在皇家长大见惯了美人的李宸煜,也不由得看呆了。
他年纪尚且小,并不知何为惊艳。只觉得,若是除却那个坏女人恶劣的性子的话,这世间也就只有那个坏女人的容貌能够和他心目中最漂亮的母后比拟了。那般容貌,勉勉强强的能配的上他的皇叔吧,李宸煜心中暗自想到。
李离自然不知道李宸煜小小的脑瓜里面在想着什么,想到那日顾衣与李宸煜相遇的场景的时候,李离的嘴角也不由得流露出了几分笑意,屈指弹了弹李宸煜的额头道:“没礼貌,以后他便就是你婶婶了……”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李离心中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
“她看起来比我才高不了一点点,我才不要叫她婶婶呢!”李宸煜比划着身高道,“再过三年,不……两年,我的个子就要比她高了,叫她婶婶,太丢人了。”
见着孩子天真的动作,李离忍俊不禁:“以后此话,可不能在她面前提及。”
小姑娘个子小巧,但是最忌讳被人说身高了。
李宸煜得意一笑道:“知道的皇叔,只要以后她不要把糖丸当做毒药来骗我,我就不笑她个子比我矮。”
看着李宸煜这般模样,李离都已经不由得猜测到,日后二人在一起相处该是如何精彩的场景了。
“皇叔,喏……”见李离没说话,李宸煜转身同黄公公说了句话,紧接着拿了个锦盒塞到了李离的手中。
沉香木的锦盒,雕刻着梅花的纹案,掂量在手中有一定的重量,李离挑眉,不解问道:“这是什么?”
看着皇叔询问的目光,李宸煜眼神有些游离道:“这……是孤给那坏女人的礼物,明日母后是不会放我出宫的,皇叔便替孤交给她吧!”
李离看着李宸煜游离神色,眉头挑了挑,准备打开看看,却被李宸煜飞快的按住,道:“皇叔这是我给她的,你不能私自看!”
李离狭长的眸子,沉沉的看了李宸煜几眼,当李宸煜被那眼神看的受不住的时候,却见李离轻飘飘的将目光移开,淡淡一笑道:“殿下放心,锦盒本王定然亲自交到阿衣手中的……”
归云山庄门口,顾衣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凌雪风看着她问道:“该不会是受了风寒吧?”
顾衣摸着发痒的鼻子,摇了摇头,随口道:“约是谁在背后说我坏话吧。”
凌雪风默了默,片刻后问顾衣道:“你对花蕊夫人的事情那般上心,果真是为了谢蕴。”
带着面纱的顾衣,看不清神情如何,但是凌雪风察觉到顾衣的视线大打量了自己一眼,语气极其寻常甚至带着几分疑惑问凌雪风道:“谢蕴?为何好端端的会提到他?”
“那你为何对花蕊夫人的事情这般上心?”凌雪风倒是真的摸不准顾衣这一番话,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了。
“不过因为好奇罢了。”顾衣语气淡淡道。
好奇?凌雪风不解的看向顾衣,顾衣看起来,并非是那般热心肠的人……
还不待凌雪风问话,却见原本传话的管家一脸歉意的看着二人道:“凌神医倒真不好意思,今日侯爷不在府上,夫人心情不好,不愿意见客。”
因为之前萧桓玉对二人敬重的态度,管家知这二位是府上的贵客,是以也不敢怠慢,恭敬的说道。
凌雪风眉头挑了挑看着顾衣,那表情是说“我就知是如此”。景侯今日不在归云山庄,依照花蕊夫人的性子,又怎么会见他们呢。
顾衣却不慌不忙,笑着同管家道:“今日前来,并非单单是为夫人看病的,还请管家同夫人说一声,是‘越溪故人’,来探望她了。”
顾衣笑着同管家说话,错过了凌雪风眼中一闪而逝诧异的神色。
时隔数月时间,顾衣再一次见到了花蕊夫人,比之前些时日,更加清减了几分。
那模样,浅浅淡淡,恍若是用寥寥数笔勾勒出的美人图一般,纵然是在病中,却丝毫不减容颜,反而多了一种风流姿态。
到了花蕊夫人的舍园的时候,她身旁的丫鬟只请了顾衣一人进来,凌雪风依然被留在了大厅中喝茶。
“你究竟是谁?”花蕊夫人懒洋洋的靠在软榻上,依旧是一身素白色的衣裳,细长的眉微挑,看向眼前戴着面纱的医女。
面纱下的顾衣浅浅一笑,道:“我与夫人,之前是见过的。”
见花蕊夫人蹙眉,似是在回想着什么,顾衣提醒道:“那日在城南的铁匠铺子,夫人,可是将我认错成了一位故人呢……”
随着顾衣的话音落下,她素手将戴着的面纱掀开,面纱掀开的瞬间,顾衣的眼神一直在花蕊夫人的身上。
却见花蕊夫人极快的从软榻上坐了起来,因为太过于激动,带落了矮几上放着的茶杯、茶壶,寂静的室内,瓷器声惊动了外面的丫鬟叫道:“夫人……”怕花蕊夫人出什么意外,想要推门进来,却被花蕊夫人喝止住了。
眼神中……有惊讶、有不解、还有一种顾衣从未见过的复杂的神色,她的左手按在软榻的边弦上,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什么缘故,白皙的手背青筋突兀。
没成想花蕊夫人见到她反应竟然会这般大,顾衣上前连忙扶住道:“夫人你没事吧……”
花蕊夫人快速的从袖子中掏出了个瓷白色的小药瓶,颤颤巍巍的想将药瓶打开,但却因为没有力气,顾衣连忙上前,替她将药瓶打开,里面的药丸倒到手中喂她服下。
顾衣知她是心疾犯了,不敢扶她躺下,在她后背放了个软枕,等着她心情平复下来。
半盏茶的功夫,花蕊夫人的呼吸方才渐渐的平静下来,额角渗出了薄薄一层汗水,脸色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白。
“方才,吓着你了吧。”此时的花蕊夫人,看向顾衣的眼神的时候没有之前的疏离,大约是因为她长的太像她那位故人了,所以看顾衣的眼神的时候都十分温和,丝毫没有责备她行为唐突之意。
这下子,顾衣倒是有些愧疚了。
“是我明知夫人身体不好,行为太过于唐突了。”顾衣摇头,内疚说道。
花蕊夫人倒是莞尔一笑,看着顾衣道:“是他找你来,让你在我身边的?”
花蕊夫人的他,自是指景侯,萧桓玉无疑。
那一双杏眼,看着窗外,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到长安已经这么多年了,可是他知道,我依旧忘不了从前种种。故地、故人,每每在午夜梦回的时候都会出现,让我日夜难以安眠。”
这话,不知是对顾衣说的,还是自言自语说给自己听的。
“不,他从未见过……”随即,花蕊夫人摇了摇头,道:“不是他让你来的,是你自己……所以这位姑娘,你来找我,究竟有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