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那么大事儿,满世界都在找你,你居然躲在解剖室里!你大小也是个公安局在编人员,能不能有个公安的样子?你看梁队都受伤了,局里肯定要调查的,你跑到这里来算怎么回事?”谢韭一进来就咋咋呼呼嚷着,劈头盖脸数落了杨竹一顿。
杨竹急忙把封口袋塞进岳迩的警服左下侧口袋里,迎面朝着谢韭走去。
“赶紧把血呼啦渣的衣服脱了,那边等着你呢!”谢韭这大转身,把短发甩得飞起,恨不得把杨竹直接拖过去。
“哦,我收拾一下。”杨竹咬着嘴唇,褪下手套和防护服,回头看了岳迩一眼,跟着谢韭离开。
谢韭一路上絮絮叨叨地念着:“杨法医,你受伤了吗?今天的事情可太危险了,差一点点你和梁哥就完蛋了!我听齐法医说,地上那个小方盒子很了不得,叫什么,什么……忘记了,就说好像十年前是间谍武器。”
“谢谢!”杨竹客气地回答。
本来一句感谢的话,可以有很多种表达方式说得恰如其分,可杨竹说出来总是令人感觉非常生分,就像是言不由衷似的。谢韭却丝毫不在乎这点,依然操心地交代她:“等会是大刘给你做询问笔录,大刘人可好了,你放心,这屋里没人欺负你。大伙儿知道你遭遇这种事都气愤的不得了,攥紧拳头准备给你抓出真凶讨回公道。这不,小于,你助手小于在你屋里做现场勘验!你还别说,太岁爷上动土肯定要给这王八犊子好受的。”
谢韭说的这一大堆话,杨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快走到询问室门口的时候,她冷不防问道:“你知道梁队长现在的情况吗?”
“他啊,听大刘说,好像要动手术吧,搞不好有瘫痪风险。”谢韭扶着门框,一脸凝重地说。
“不可能,莫桑石颗粒才不到两毫米,就算伤害到神经也可以接回去的,他不会有事!”杨竹像突然被踩住了尾巴似的猫,斩钉截铁。
“不会不会!肯定不会!你快去吧!”谢韭忙不迭把杨竹推进去。
谢韭所说的大刘,是局里搞刑侦的一把好手,杨竹对他的了解仅限于公安局大厅里的光荣榜上写着的大名刘景明,年纪轻轻三十出头就荣立三等功,也是相当了不起的警察。平时杨竹从未跟他打过交道,她在美国当法医的时候仅仅作为专家证人出席过法庭质证环节,被双方当事人及律师来回提问轰炸。她知道自己不是犯罪嫌疑人,可这个询问室看起来就有点像个审讯罪犯的地方,空荡荡的大屋子摆着一张办公桌椅及一套沙发和茶几,大刘坐在办公桌边正看着电脑,也没留意到杨竹已经走进来了。
“找到了,你问吧!人家遭这么大事儿,你别使蛮啊,弄哭了我收拾你!”谢韭大大咧咧指着刘景明叮嘱道。
大刘抬起头看到杨竹茫然地站在茶几前面,赶紧站起来说:“坐,坐沙发上,别紧张,我就了解了解情况。”
杨竹就势坐下,身上白色的医生袍子褶皱起来,隐隐约约透出她里面穿的黑色女士西装的轮廓,左臂靠在沙发扶手上,手上的白色纱布分外显眼。
“手刚弄伤的?严重吗?”大刘注意到了她左手,问道。
杨竹坦然地回答:“不是刚才弄伤的,来上班第一天,不小心弄伤的。”
“我找武器鉴定的老张看了那个小铁盒子,老张说这以前美国的间谍武器Meteor box(流星盒),杀伤力非常大,这东西放出来不给人留活路。凶手没用炸弹,可见不是针对公安局,就针对你一个人。你能不能想想,从美国回来,或者在美国,有没有得罪过谁?”大刘终于开门见山。
“六年前,静海市发生了一个案子,南海大学矿物学博士杨海诺失踪,家里遍地血迹,只剩下一截手臂。刘警官,不知道你是否有印象?”杨竹并没有急于回答问题,而是反问他。
刘景明摸着下巴,微微点头,缓缓地说:“没有找到人,也没有找到尸体,现场没有提取到其他指纹、DNA和有效生物信息,那个案子发生的时候,我还是普通刑警,哦,你是他女儿!”说到最后一句话,大刘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粗浓的眉毛一下子舒展开来。
“案发的时候,我人在美国。当时我出了一场车祸,醒来就躺在美国医院的病床上,我康复后回国,我爸就已经杳无音讯,他要我留在美国读书。如果你要问我得罪过谁,我只能告诉你,我不知道我得罪过谁,我的生活就已经成了这个样子。”杨竹无奈地说,她本意并不是想要指责警方无能,可她实在说不上来这一切的缘由是什么。
“我明白了。你最近有被人跟踪过吗?”大刘继续问。
“我感觉有,昨晚开车回家,我甚至感觉有人进我家了,但我没有证据。”杨竹语气里颇有些没底气。
皇帝突然冲进来喊道:“我刚才调阅了杨海诺失踪案的资料,在案发现场也有Meteor box发射的细碎颗粒,但不是莫桑石,而是a-氧化铝,莫氏硬度9。你肯定被人盯上了,是不是握住别人什么把柄?”
“没有!”杨竹斩钉截铁地说,虽然她嘴上很斩钉截铁,可心里却有些犹疑,父亲失踪前后将财产转移的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她很难不相信这是突发事件,反常必妖,背后定有隐情。
皇帝跳上茶几,很认真地说:“Meteor box是美国CIA用来清除反政府武装的精确打击武器,正常状态下是打开立即发射高压a-氧化铝颗粒,击穿人体组织造成不可逆转的大规模伤害。攻击你的Meteor box有五秒发射延迟,这不是要置你于死地。并且,杨海诺博士曾经参与过Meteor box开发,最初第一代使用的就是莫桑石颗粒。”
杨竹的左手紧紧握着,血液渗过层层白纱,在手指之间浸润着,形成滑腻的感觉,血腥味在空气里若隐若现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