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天空依旧是阴沉沉的,向来是夜里应是有一场大雨要下。顾呈泺倚在窗前,心境如同这阴沉的天。
念双拿过一件披风披在了顾呈泺的身上,她道:“娘娘身体未见好,还是少吹风为妙。”尽管太医日日尽心竭力的为她调理身体,可是她的身子却不见好转,夏日的天身体终究是冰凉。
已经在皇宫里待了几近一个月,安阳几瑞依旧是待她很好。明絮宫也已里里外外的打扫了个干净给她养病,平日里除了太医便没有人再踏进这座宫殿。明絮宫依旧毫无生气,门可罗雀,就像当年顾家入狱后那般。
突然一女童过来牵住顾呈泺冰凉的手,念双一看随即福了福:“瑄公主。”然后又朝门前站着的人行礼:“参见珍嫔娘娘。”
一盛装女子正站在门前笑吟吟的望着顾呈泺,虽不是倾城之貌但也是素雅至极。珍嫔缓步走上前对着顾呈泺行礼道:“淑妃姐姐。”
顾呈泺亦是回了礼,虽然安阳几瑞没有说明顾呈泺此刻的位分,但吃穿用度与当年无异这一点一看便知,宫中之人皆以当年之礼待之。后宫嫔妃多是不满,但又有什么办法呢?顾呈泺回礼道:“珍嫔娘娘安好。”
牵着顾呈泺手的女童便是安阳几瑞唯一的子嗣——安阳瑄宁,她亦是仰起头,天真浪漫的道:“淑娘娘好。”
顾呈泺对她笑了笑,却把自己的手从安阳瑄宁的手中抽出来,笑道:“莫要让我身上的病气传到了公主身上。”
不等珍嫔开口安阳瑄宁就过去抱住她的腰,软糯糯的道:“淑娘娘才没有病气,淑娘娘是瑄儿见过除母妃之外最温柔之人,温柔之人皆是有福之人。”
顾呈泺被安阳瑄宁如此一逗倒是乐了,笑着对她道:“瑄儿真是个小机灵鬼。”
“瑄儿爱说实话。”安阳瑄宁有些不好意思的躲到珍嫔身后。
珍嫔亦是个不争宠不谙世事的嫔妃,她父亲官职不大所以位分不高,但后宫之中都说她是运气最好的。大统后为了充实后宫,安阳几瑞在官员家眷之中选了几位秀女入宫,珍嫔当年位分最低,不争的性子安阳几瑞也没有太把她放在心上。
可就是这样一个没有被宠幸过几次的女子却怀有了身孕,后宫嫔妃无一不妒忌,可顾呈泺这个亦是不喜与人争宠的淑妃却是在时时刻刻关心着她的身孕。
就在安阳瑄宁出生不到一个月,便传出了顾家意图谋反的消息。
珍嫔父亲官职不高,就算为安阳几瑞生下了第一个子嗣,位分也只是在嫔位。
明絮宫里的点心应有尽有,安阳瑄宁在念双的照顾下吃得津津有味,顾呈泺与珍嫔在内殿说着话。
珍嫔衣着华丽,倒也掩饰不了她的素雅;顾呈泺依旧是一身白衣,脸上微添妆容,脸色苍白,但风骨依旧是优美撩人。
“要不是姐姐当年帮我保住瑄儿,怕是我如今还是没有依靠。”珍嫔握着顾呈泺的手,感受到她手的冰凉却是忍不住落泪,“只是姐姐怎的变成了这般?”
“若是你争宠也不会是这般光景。”顾呈泺淡淡道,如今新人辈出,若不是珍嫔生下了公主,怕是早就被安阳几瑞遗忘了。
“嫔妾自然是没有姐姐那般好命。”尽管顾府落败成为罪人,尽管顾呈泺“假死”,如今只要她说一句想回宫里,安阳几瑞依旧会不计前嫌待她依旧如当初那般好。
“说笑了。”若不是因为家仇,她到愿成为所有人眼中的“死人”。
“姐姐回宫这些日子瑄儿都在病中,这几日好些了才带她来看姐姐。”
“公主大病初愈,还是莫要沾染我的病气为好。后宫里女人多,阴气重,珍嫔还是好些照看公主,事事亲力亲为的好。”顾呈泺说完,掩着嘴咳嗽了两声,念双急忙跑进来紧张的问道:“娘娘可是难受?”
“兴许是喝药的时辰到了。”顾呈泺扶着桌子站起来,珍嫔心如明镜说让顾呈泺好生休息便带着瑄公主离开了。
入夜时分,安阳几瑞照例来宫中与他说说话问及病情,无奈御书房琐事繁多,只待了一会儿便离去了。念双伺候好顾呈泺更衣后又去把窗户掩好:“今晚看来是要有一场大雨哩,雨天寒气重,娘娘好生休息,明日天空放晴咱们就可以到院子里晒晒太阳了。”
顾呈泺应声便闭着双眼睡了,念双又把殿内的宫灯全数熄灭了才掩门而出。
大雨并没有想象中来得快,一身披黑色斗篷披风的人在屋檐上上下跳跃,风掀起了她的披风,露出了白色的衣裙。轻功不俗,但此人身姿曼妙显然是女子。
身轻如燕的掠过宫中的金碧辉煌的琉璃瓦背,直到跳进一高墙之中她才停住自己的脚步。顾呈泺粗粗的喘着气时,冷不丁被一个高大的人影抱了个满怀,她也任由他抱着。
良久,顾呈泺柔声道:“几珩……”
“我在。”安阳几珩回应道,然后打横抱起她走进屋内。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倒是极美。他亲自把顾呈泺的披风解下,又给她暖了暖冰凉的手。
“照着易先生的法子调理已无大碍了。”她内里已经无大碍,只是寒气并未全数排出,所以身体依旧冰冷,太医亦是诊不出究竟。
“让我来有何事?”顾呈泺问道。
当初他们是有约定在先,说是自己没有查出证据之前她不会离开皇宫,他们二人也不要见面。这次安阳几珩火急火燎的找她,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易先生说让呈胤来邯郸。”安阳几珩把收到的信递给顾呈泺,“他说现在只有薛则虞和我能护呈胤周全,但他又未说明缘由,可是易先生发现了什么?”
顾呈泺把信反复看了两遍,易先生只在信中写明邯郸已经不够安全,他会让顾呈胤到金陵或是到长安,既然顾呈泺在长安顾呈胤来长安的几率较大,让他准备接应。
“管相的目的在你,你已经入宫他对你束手无策是不是又在打呈胤的主意?”安阳几珩也想不通,除了管相他想不出第二个人会对顾呈胤不利。
“管柬只想把我与淳儿二人除之后快,他知道薛则虞护着我们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薛则虞与安阳几珩安好,在没有十足的把握除掉顾呈泺姐弟二人之前他是不会轻举妄动。
“薛则虞是江湖中人,而你是朝廷中人,易先生如此肯定你们能护淳儿周全定是知道那人不敢得罪你们。”顾呈泺想了想,亦是没有想出是谁会对他们赶尽杀绝。
顾老将军深得朝廷武将爱戴,若是说树敌也只有管相一个。究竟是谁会对顾家后人如此的恨之入骨,非要置于死地才罢休?
突然滂沱大雨落下,打断了顾呈泺的绞尽脑汁。安阳几珩打开窗看着外面的滂沱大雨哑然失笑:“怕是今夜老天也不想让你回宫。”
安阳几珩是笑着的,但眼里更多的是无奈。顾呈泺叹息一声放下手里的信,安阳几珩掩上窗把寒气隔绝在窗外,搂住走到她身前的顾呈泺。
“我知晓的心里的不喜。”一个男字,怎么会舍得把自己心爱的女子送到别的男子身边呢?
可是顾呈泺没办法,她也想与安阳几珩厮守,但身上背负得太多太多,她必须要全部放下方能与安阳几珩在一起。从一开始她的命便是由不得她,当年如此如今是如此。
“可是我肩负的是顾家满门。”顾呈泺闷声道。
“我知道,我会等你,无论是多久我都会等,等你放下所有的一切我们再朝夕相对永不分离。”安阳几珩紧紧拥着她,顾呈泺温热的鼻息打在她的颈项。顾呈泺突然抬起头,望着安阳几珩,深邃的瞳仁映出他的模样。
安阳几珩亦是望着她,目光从顾呈泺的眉眼移倒她的唇上。大手轻轻触摸着她眉眼,脸庞……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俯下身覆上了她的唇,狠狠的吻住她。呼吸声变得灼热,安阳几珩霸道的撬开她的唇齿,他似乎要将这些年所有的情绪都要发泄在这个吻里。
这终究是要陪伴他一生的女子,她终究是要成为他安阳几珩的妻子。
安阳几珩把顾呈泺压进塌里,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的脖颈处,指尖在她冰凉的的身体上游走,顾呈泺亦是扬着下巴回应着他,眼里竟是迷离。
衣衫滑落在肩头,顾呈泺却是恍惚不清的开始抵触。安阳几珩停下来,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动,伏在她的颈窝内:“抱歉。”
安阳几珩知道顾呈泺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是他太过于心急。
“该说抱歉的是我。”两行清泪从顾呈胤的眼角滑落,流进发间消失不见。安阳几珩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替她拉好衣衫,盖上锦被,接着俯身吻了吻掉了她眼角的泪,轻声道:“夜深了,休息吧。”
安阳几珩起身要走,却被顾呈泺抓住手,她淡淡道:“一起睡吧。”他叹了叹气,最终还是躺在顾呈泺的身侧,搂住她冰凉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