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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七年不痒

葛金芝设计艺术学院13级动画

四年来,顾简最熟悉的地方不过三处:氤氲着书香寂静的图书馆,喧喧闹闹吵吵嚷嚷的教学楼,爬满绿莹莹藤蔓的古朴素旧的宿舍楼。夕阳毫不吝啬地扯下一抹余晖,顾简呆呆地盯着西边泛红的晚霞,脸上露出笑意。终于到了第四个年头,离毕业那么近,离你许的诺言那么近。顾简伸手抓了抓轻柔的阳光,希望幸福可以这样,看得见,摸得着,留得住。

月亮裹着一袭华美的袍子迈着苗条的韵步端正地出场了。黑夜总是以包容的心态容纳着所有的一切,不论你此刻是感伤的流泪还是喜悦的大笑,都不会让别人发现。顾简坐在图书馆的角落翻看着张爱玲的小说,合上书,涓涓细流般的思念涌上心头。这样安静微凉的夜晚适合悄悄地想念,适合悄悄地希冀与期盼。

清晨,当朝阳还在酝酿着出场的情绪的时候,当碧绿的藤蔓因微凉的冷风而抖落一身的露水的时候,顾简早就披着朴素的外衣,捧着一本书坐在丁香花树下细细地读着。这本书介绍了张爱玲的传奇一生。或许太过感伤,或许太过传奇,顾简轻轻叹了口气:爱玲的情与才值得一个懂得欣赏爱惜她的人护她一生、爱她一世。一阵微风拂来,丁香花的香气便氤氲开来,不知道此刻的你是否嗅到这迷人的花香,感受到我炙热的想念,即使四年不曾见面,我亦初心不变。花香让顾简开始了冥思。

古朴的钟声敲响一日的黎明,顾简夹着书本走向图书馆。大四实习回来课业就很少了,毕业论文顾简早已完成,余下的时间,她允许自己可以每天思念,每天希冀。

图书馆里鲜有人在,可能是时候太早。管理员早早地开始整理书籍。顾简习惯性地走向中心书库,这里有令她感伤的张爱玲,有令她欢愉的三毛。又来到张爱玲的文集面前,顾简像是告别似的摸了摸,四年的时光,有了这些书的陪伴似是流年眨眼过。顾简轻轻笑了,她闭上眼睛,回忆着与这些书籍的邂逅,满满的都是幸福。书架这头,有人轻轻地搬走一摞书籍,从这个角度正巧可以看到顾简微笑的双眼,他也迷离地笑了。图书馆四年,他读过她读的书籍,走过她走的长廊,她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吗?四年的情感酝酿也表达不出一句“我喜欢你”吗?他将那摞书缓缓地抱起来,迟疑地放到书架上,他觉得再不表白或许就没有机会了。

静悄悄的图书馆有什么思绪在酝酿延伸。他步履轻轻地来到她的身旁,深吸一口气:“同学,我可以和你说几句话吗?”顾简迟疑地转过头来,长长的走廊渡满了清爽的阳光,这个人一出现就遮挡了顾简的阳光。顾简的视线缓缓地从地板上的阳光挪到这个人身上,大约二十三四的年纪,英朗的轮廓,大大的眼睛似乎有什么东西流露出来。可是他太高了,顾简扬了扬头复又垂首淡淡道:“好!”

半晌沉默,空气似是都凝固了,连呼吸吐纳的声音都格外清晰。顾简搞不清楚这个人的意图,翻书的手不止,轻轻说道:“有什么话可以说了。”“我叫林阳,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吗?”顾简翻书的手戛然而止,她侧首瞧着他的眸子,沉默地摇了摇头,接着看书。“可以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顾简很是诧异地问道:“要了有用吗?”“没有,校报上的小说是你写的吧?我很喜欢,想看你的其他文章。”他有些怯弱地答道。明明想好要表白的,可是为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下?

顾简一直用笔名发文章,他能找到顾简肯定也费了不少心思。顾简扯了张纸,记上手机号,递给他说:“谢谢你喜欢我的文章,我还有事先走了。”顾简丢下几句话就快步离开了。

林阳望着她孤单的背影苦涩地笑着:“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吗?七年前,那个你隔壁爱踢足球的男孩,那个四年前执意寻你而来的人,那个因为你爱泡图书馆遂来这里申请了助学减工做管理员的我,你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吗?”

三月的春风带着不可名状的骄傲,破帘而入,吹开了记忆的闸门。或许时间久远,却历历在目:七年前,那时顾简与林阳同在一所高中。高一的联谊足球会号召着热血的少年,连累着无辜的少女。在一群啦啦队里,顾简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席地而坐,翻看着随身带着的书籍。绿茵场上一只失了控的足球砸向人群,在女生们的尖叫声中,顾简缓缓地抬头。这只球带着少年的蛮劲不差毫分地拍在顾简的脸上。林阳慌慌张张地跑来,看到的却是顾简一脸迷离的表情,眼镜也被拍斜了,还流了鼻血。顾简淡淡地看了看一脸紧张的林阳,一低头,瞧见书页赫然两滴鲜血,呀的一声叫起来。顾不得掏纸,顾简就拿自己雪白的衬衣袖去擦拭,结果还是没擦掉。顾简失望地低语着:“擦不掉了。”林阳非得带顾简去医务室,被顾简谢绝了。顾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走掉了。林阳看到那明晃晃的书皮上写着《倾城之恋》。

林阳跑遍了好几家书店,终于找到了张爱玲的这本书,他重新包好,托人捎给顾简。可是书本很快就还回来了,还有一张便条,俊秀的字迹写道:已有一本,再多一本无必要,你也不要内疚。林阳傻傻地盯着字条上的字,或许从那时起他就对这个特殊的女孩放不下了。所以,林阳放弃了优越的大学,循着顾简的脚步来到这里,可是顾简却完全记不起他。失望重重地袭上林阳的心头。

顾简出了图书馆,来到柳树下的石桌边翻着书。四年来她一直在做一场美丽的梦,梦里的男孩是顾简高中的同学,叫韩夜熙,很美的名字。那天瓢泼的大雨没有预兆地抖落,顾简怀里抱着刚从书店里买来的书《撒哈拉的日子》。出了书店,突如其来的大雨浇得顾简手足无措,她抱紧怀里的书,努力不让它被打湿。远远的夜熙打着伞叫了声顾简,便跑过来。他们一起保护着这本书,全然不管自己是否淋湿。那天起,顾简认识了夜熙,尽管已经毕业。后来,夜熙对顾简说:“如果四年之后,你我都单身,那么你做我女朋友吧!”夜熙笑着说的话被顾简认真听去了。所以四年来顾简独来独往,整日与书籍扎堆,她想着四年后出现在夜熙面前,听夜熙说:“做我女朋友吧!”

春天眨眼而过,毕业典礼即将开始。顾简身着学士袍淡淡地笑着拍完毕业照。只是她没发现,角落里有个人掏出手机拍下了顾简云淡风轻的笑脸。

告别了生活四年的校园,顾简并没有多么伤心难过。她看见路边痛哭流涕即将分离的恋人生出些许忧思,但转眼被眼前的幸福冲散。奔跑的火车载着顾简一路前行,遗落在身后的是四年孤单落寞的背影和缠缠绵绵的思念。其实林阳就在隔壁车厢。

这座熟悉的小城充满了顾简甜蜜单纯的回忆。银杏树叶耀映着灿烂的光芒,同微风合奏一曲《欢乐颂》。顾简的心情是美丽的。

太阳一晃,顾简微微闭了闭眼,眼前的人影似曾相识。顾简猛地回首叫道:“夜熙。”那个俊朗的男子旁边立着一位温婉淑人,她瞧了瞧顾简,又瞧瞧夜熙,温柔地问道:“夜熙,你认识她吗?”夜熙明媚地笑了:“不认识啊!你不要多想,我们走吧!”他拉着她走在明晃晃的街道上格外扎眼。夜熙还是回头瞧了一眼顾简,那么云淡风轻。

最痛苦的莫过于你爱一个人一如从前,而对方已经移情别恋,顾简泪眼迷蒙。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句话好像不太适合,他们,连相恋都没开始,怎谈相濡以沫,何来相忘于江湖?只是那段年少冗长的梦轰然间破碎如同那美丽的肥皂泡无论曾经多么五彩斑斓,也难逃支离破碎的命运。

顾简任凭泪流。不远处,林阳热络地同夜熙打招呼,林阳说:“谢谢你夜熙。”夜熙挽起身侧佳人的手臂,轻轻一笑说:“我已经有她了,年少时是我对不起小简,你好好对她就行了。”林阳点点头笑着跑开了。

夕阳又开始自己的恶作剧,不断将行人的影子拉长。顾简就站在那棵高大挺拔的银杏树下,任凭风吹那吹不干的泪痕。林阳快步地跑过去,递上纸巾,伏在顾简耳畔轻声说道:“我用七年的等待,补你四年心伤可还划算?”

又是一个四年,顾简坐在摇椅上惬意地晒着阳光。有个小人儿一直缠着爸爸要打门口树上的银杏果儿。林阳无奈地带着小人儿走了。顾简摘下墨镜,望着两人的背影痴痴地笑了:那空白的流年,我愿用余生为你编织一场柴米油盐的交响曲,不求轰轰烈烈,但求岁月静好、安稳相依。这是顾简不曾出口的诺言,也是心底最深沉的愿望。

顾简站起身,循着笑声走去。阳光瓢泼而下,映照了谁的流年,又铭刻了谁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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