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看《呈城县志》找到的一些材料,著述者不详,疑为都尉火器营工匠,这几页材料夹在他本人著述的《开山火器谱》中,后被编人《呈城县志》“散轶”文献,文献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
三月廿九日,呈城政变,叛军在都尉率领下攻击王宫,国王被侍从杀死,王子带领十余铁骑逃亡。
我本是国王的追随者,我忠于谁不忠于谁,对百姓并无大碍,只要有一口饭吃,忠诚之类的事情原本也并不是那么要紧的。
我本以为叛乱会很快平息,换一个新国王,总会继续过日子,便未作更多打算。谁知道王子带了邻国的军队前来复仇,都尉自然率军抵抗,他用泥砖瓦块将城门封死,只在城墙御敌。
仗打了三个月,能上阵的男人都拼光了。七月里,城里眼看断粮,都尉得知还有三天备粮可吃,便吩咐下去,将可以食用的战马、粮食、牛羊等等聚拢在一处,做成一席大餐,着全城人丁来享用。
我领了我的那一份,忙乃给阿端送去,我知道吃完这一餐,怕就要倾城动员上阵了,我虽是工程匠,恐也逃不过这一劫,这份大餐,还是给阿端送去吧。
我寻着阿端,她家里也领了餐,正吃得火热,见我来,阿端就出来靠着门框和我说话。
我说,我把我这份儿送来,你们家里吃吧。
那你吃甚来?她问我。
我吃罢了来的。我撤了个谎,不想让人家知道我好像一份饭也要图个啥报答。
她就没说话,拎着饭进去了,回头跟我说,等天黑尽了,你再来吧。
我答应下来,转身往工匠营走,走了一会儿,就看见一街的人都出来了像鬼影子在飘,飘几步就倒下,嘴巴里吐出白沫死去。
全城的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包括阿端,都死去了。全都死去了。
都尉在大餐里放了毒药,他恐战事绵延,最终难逃一死,索性以全城殉葬,成全他的伟业。
我一个人在呈城飘荡,背上背着阿端的尸体。
哪儿哪儿都是人,死去的人。所有的水源都被污染了。
我精疲力竭,我一个人,我在呈城飘荡。
我想好了,等敌军破城,我就一个人站在大街上,手持宝剑,等他们的铁骑从我身上践踏过去。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那个工匠的命运不得而知。
可以肯定的是,呈城并未被攻破,就在全城殉葬的那个晚上,邻国的军队连夜开拔,撤离了呈城外围,因为邻国也政变了。
邻国军队一撤退,王子自己知道无力破城,便带着他的忠仆一路逃往漠北,在一个荒僻小镇建立了他的新王国。
呈城就这么封闭了一百多年。直到突然有人想起这座城池,派了探险队来探险。他们凿开城门,看到的是一街繁华景象,男人女人白衣若雪,空中桃花纷飞,满街走着白骆驼,城池中央的大十字街,守梦人正用一个大瓮揽梦,他拿着大勺子,将一勺勺琉璃般的梦境盛进大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