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去年空相大师圆寂了。现在的住持是元宁大师,这元宁大师的佛法好不好我不知道,但管理寺庙倒是有些手段。”亦竹竹筒倒豆子似的说的开心,我却没了听的劲头。一个寺庙的行政管理专家而已。不过想想也是,若是有能回去的办法,文清卿比我早穿来那么多年,应该早就找到方法回去了。
和亦竹去街上买了两身男装的行头,回到水心小筑我教她如何扮俊俏小男生。“切记,胸一定得缠平了,要不然保准露相。”一边说着我一边加大了手里的力度扯紧布条。亦竹被缠的有些喘不上气来,“姐姐平日里都是这样的吗?”不知是害羞还是憋气的原因,她小脸上蒙上了一层艳丽的红,叫我看了都为之惊艳。
“咳咳,”我醒过神来,“那是,要不然我还怎么在江湖上混?”打死都不能承认自己胸比她小。低头瞥了自己一眼,我开始郁闷,再这样下去,我迟早得变成飞机场。
忙活了一阵之后,一个分外俊俏的白面小书生就诞生了。亦竹不可思议的盯着铜镜中的自己看了许久,眼都快直了。我拿她打趣,“好个漂亮的小书生,姐姐看了都动心了!”“姐姐~~”亦竹害羞的跺脚。
后来又忙活了好一阵,收拾好细软,亦竹才回房休息。突然空闲下来,我反而睡不着,翻来覆去想的都是卢义。心里有个声音不甘的叫嚣着,若是就这样放开他,自己一定会后悔。可理智却告诉我,干脆的放手才是正理。他和我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与其日后后悔,不如现在快刀斩乱麻。
想来想去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再乱想,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二天天微亮我就被亦竹拽上了马车。因为晚上没睡好的关系,一路上我都处于一种半迷糊状态蜷缩在马车的一角。亦竹兴奋不已,就听她叽叽喳喳说的没完。待到了元相寺所在的无相山山脚下,卢义停了马车,“马车不能上山,剩下的路得走上去。”
亦竹闻言忙叫醒我,“姐……公子,下车了。”我迷迷糊糊的坐起,跟在她身后钻出车去。卢义伸手想要拉我下车,我却鬼使神差的躲开他伸过来的手。装作没看到他那僵在半空中的手,径自跳下了马车。
也算我活该遭报应,落地的时候好死不死把脚给崴了。亦竹慌忙来扶,我疼的直冒冷汗,怎么也站不起来。
卢义把包袱和佩剑递给亦竹,人走到我面前蹲下,“上来。”声音冷冷的,却叫我眼泪砸了下来。亦竹以为我是疼哭的,忙细声细气的安抚我,“姐姐别哭了,等到寺里上些伤药就会好的。”
最后我还是爬到了卢义的背上。
元相寺位于无相山的半山腰,只有一条又长又陡的天梯直通庙门。天梯边上草木繁茂,罕有人迹,倒是别有一番自然风情,我却无暇张望。饶是卢义武功再好,走这么久也该累了,更何况还背着我这么个大活人。
听着他渐渐紊乱的气息,我不忍,“停下来歇歇吧。”他摇头不语。
他的背很宽阔,不同于他的人,带着点点的暖意,沁到人心里去。我眼泪越落越多,把他的衣领都浸湿了。
“你是个大笨蛋。”
“……”
“你骗我。”
“……”
“我讨厌你。”
“……”
一路上任我怎么骂他,他都保持沉默,任我鼻涕眼泪抹的他背上到处都是。亦竹只当我是脚痛难当,忍着累巴不得赶快进到寺里给我看脚。
不多时就看到青灰色的庙门立在天阶的尽头。不同于一般寺庙黄墙红门的搭配,这间元相寺出乎我意料的没有一点奢华的装饰。简单朴素的像是在色彩缤纷的油画中晕开的一抹水墨山水。
一个早就候在门外的小沙弥看见我们忙迎了上来,“阿弥陀佛,想必几位便是卢施主、苏施主和亦施主了吧,住持已经等候你们多时了。”卢义点头,就要跟着小沙弥去大殿见住持。亦竹忙道,“这位小师傅,我家公子伤了脚,能否先送他去客房休息?”
小沙弥做恍然大悟状,“怪我怪我,急起来什么都没注意到,几位且先随我来。”跟在小沙弥身后进了元相寺,这才发现亦竹所说不假。元相寺占地面积甚广,随处可见参天古木,各色佛堂、佛龛一应俱全,脚底的青石板路上都镌刻着经文,细节之处足以看出其内敛的财力之雄厚。
“便是这里了。”小沙弥把我们引到寺庙偏西的一座院落中。“这里鲜有人来,清幽宁静,最适合这位施主养伤了。”卢义把我放到院落中的石凳上,“你在这坐着,我等会就回来。”我眼睛哭得红彤彤的,又不想叫小沙弥看了笑话,低着头重重的点了点算是回答。
卢义和小沙弥走了以后,亦竹看着我哭红的双眼有些难过,“姐姐脚可还疼?”我摇摇头,“我没事,在这里你还是别再叫我姐姐了,叫别人听了不好。”亦竹会意的点点头,见我满脸泪痕,她笑道,“姐……公子刚才哭得好凶,把卢公子都吓到了!”我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去去!你这家伙找打,还不帮我打盆水来洗洗!”亦竹应了,进屋端盆出来便给我打水去了。
整个院子本就空落落的,亦竹走后更加安静了。恍惚间觉得天地间只剩下我一人,没有繁杂世事、没有人心叵测、没有爱恨纠葛。天地寂静无声,在这便觉自己之渺小,所有的烦恼都不再是烦恼。不知不觉间,我竟趴在桌上睡着了。
琴音渺渺,似是叮咚泉水打落在岸边卵石上,伴随着山风浮动,树叶哗哗作响,我眼前竟出现了一副仙人于山水间悠然弹琴的画面。抬头,就见白衣仙人朝我微微一笑,双手按住琴弦。“可是吵醒你了?”
我猛的回过神来,发现四周哪有什么山啊水啊的,白衣仙人倒是真有一个。素白的衣袍,连发带都是白的。再看仙人的长相:脸有些圆,眼睛大而有神,微微笑起来的时候右脸还有个浅浅的酒窝。整个人略带稚气,又不失温文尔雅的气度。最重要的是长得有八分像张智霖,当时我就惊了。
见我直直的盯着他,仙人又问了一句,“公子?”我起身想朝他走过去,却忘了脚崴了这回事,还没迈出半步,身子前倾眼看就要和大地来一次亲密接触。
仙人忙过来扶住我,我顺手一把抓住他胳膊,“神仙大人,求求你送我回家吧!”
亦竹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白衣胜雪仿若画中仙人一般的男子怀中,苏暖摆出一幅市井无赖的模样抓着人家的衣袖不放,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什么。男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每次想要开口又都被苏暖抢白回去,尴尬的不知所以。
亦竹在旁边看了好一阵,憋住了笑才走过去,“公子,这是做什么呢!”此刻,我抱着仙人的脖子正哭诉的欢,看是亦竹来了,更来了劲头。“快快!亦竹帮我求求他!”白衣男子无奈的向亦竹求助,“这位小兄弟,你快劝劝你家公子。”
亦竹本就有些莫名其妙,在看清白衣男子后,脸上浮现出了可疑的红晕,更想不出什么法子劝我。
“呵呵,这位就是苏公子了吧。”我们三人闹成一团时,一个带笑的声音传来。我循声看去,就见卢义铁青着一张脸,身边还站着一个身披袈裟住持模样的人。此人面白无须,团团的脸上有一双精亮的小眼睛,面上带笑甚是和气。出乎意料的是,他看上去不到三十岁,和我心目中得道高僧老不咔嚓的形象相距甚远。
白衣男子看到住持元宁后不禁长出一口气,趁我分神把我从他身上生拉硬拽的给拽了下来,又怕我站不稳摔倒,用一只手扶着我,但身体已然拉开了很远的距离。
卢义不悦的走过来扶住我,白衣男子这才逃离我的魔爪。“哎?”我回过神想要再抓住他,却被卢义给瞪了一眼。不甘心的缩回手,我怨念的看了仙人一眼,他立马抖了一抖,随即干笑道,“在下钱锦玉,敢问这位公子可是患了癔症,若是阁下不嫌弃,我家中有相熟的大夫,可以给这位公子好生瞧瞧。”
卢义冷眼看他,“不必。”气氛顿时僵了,住持元宁走过来打圆场,“呵呵,没想到苏公子这么快就和钱公子相熟了,甚好甚好,也免去了相互介绍的麻烦。”我有些发懵,敢情这位钱锦玉是人?我偷偷看他一眼,就见他瑟缩的退后半步,脸上却还带着和煦的笑。
完了完了,丢脸丢大发了!我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头低到不能再低,要不是有卢义扶着我早就瘫倒地上去了。接着就听元宁说道,“以后,苏公子和钱公子同住一个院落,大家和和睦睦共修佛法,实是美事一桩啊。”
不是吧!我抬头看向卢义,要我在和尚庙里做尼姑?还和这位看尽我笑话的‘仙人’在一起?我不要!
卢义充满威胁的目光扫了我一眼,我立马没了底气。惨了惨了,以后的日子有的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