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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年轻朝官(2)

自圣历二年(公元699年)二月,女皇便常感身体不适,这一年女皇已是七十六岁高龄了,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头晕目眩加胸胁胀满让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许已来日不多。于是,与太宗晚年迷恋丹药如出一辙,女皇也迷上了炼丹。当时女皇正在嵩山封禅便令一随行大臣阎朝隐求于嵩山之神,希望山神能护佑自己的康健。阎朝隐已敏感的政治嗅觉断定自己的机会来了,于是刚接到命令便立刻在嵩山下设祭台,尔后自行斋戒沐浴,并亲自跪在祭台上说,神岳在上!我就是祭品!我愿用自己性命去换圣上康健!

阎朝隐便是这样一下子出了名。机缘巧合,女皇的病很快得到好转,阎朝隐顺理成章地官升两级,还借机向女皇推荐了一位洪州道士,名胡超。胡超向女皇献上了一枚自称是历经九百天方才炼成的丹丸,武皇帝病急乱投医,信其则灵,服用月余,却见白发变黑,神清气爽。这使女皇对道教的热情突然高涨起来。本来女皇是利用佛教为自己夺取政权据理立威的,因此她几乎用大半生弘扬佛法、扶植佛教,而佛教说到底讲的是轮回,是因果,却没有讲长生不老。张易之、张昌宗二人为了博女皇欢喜,四处重金收买民间炼丹秘方,他们当然希望女皇健朗如初,即便不能长生不老,也尽可能活得长久,因为唯有这样,才能护佑两人的一世荣华。

几乎是与此同时,一个原本很不得志的人走进了二张的视线。

久视元年(公元700年)七月的一个夜晚,武三思的梁王府恢复了往日的歌舞升平,但未如女皇所愿,他的三个儿子都没能走入李裹儿的眼。年轻人的接受、学习和效仿能力总是那么的强大,短短两年,裹儿已与当年那个没出过房州的野丫头完全不同了。这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儿在穿着打扮方面的讲究程度甚至已经超过了她的母亲韦太子妃。在此期间,有一个人基本成了这女孩儿的楷模,那便是婉儿。是的,韦太子妃的这个小女儿从最初进宫见到婉儿第一面便为她从容且高雅的气质所折服,可以说裹儿那时确是没见过世面的,但她的眼光实在很好。可惜的是,不久的将来,我们会看到这位未来的安乐公主并未在行事方式上继承婉儿的衣钵,相反,却和她的母亲第一次当上皇后一般骄横跋扈,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此时,还要先回到梁王府那日的宴会中。

此时的裹儿早已看惯了唐宫里诸如《采莲曲》、《后庭花》这些歌舞,裹儿觉得那慢条斯理、柔软繁复的舞姿远不如《胡腾》和《胡旋》这些带有异域风情的舞蹈来的明快动感、刚劲有力。况且宫廷固有宴乐的音律虽说雅正,却少有市井之音,根本难为年轻人所爱。裹儿认为只有那龟兹、突厥大胆直白的歌舞才真正是以歌言声、以舞言情。

席间,二张一左一右地围侍在女皇身边。张昌宗说:“圣上,今夜的《秦王破阵舞》,可是压轴好戏。臣与兄长特意挑选了宫内一流的乐师和舞者潜心排练了两个多月……”

女皇此时走神了。因为她发现原本站在身边的婉儿此时不知去了哪里。刚刚她看到武三思在侧坐上频频朝婉儿这边瞅,婉儿却只当没看见,只是顾自想着心事。

待婉儿回来,张氏兄弟所说的压轴好戏已接近尾声了。

“去哪里了?”女皇侧身问婉儿。

“奴婢……奴婢一时感觉憋闷,去园子里走了一圈……”

“我知道你的心思,婉儿。这《秦王破阵舞》,又让你想起了往事。只是难为了五郎六郎(武则天对张氏兄弟的称谓,因其在同辈中分别排行第五和第六)的一片心意,”女皇用几乎使耳语的声音跟婉儿说,“他们费心排了许久,总不至于……”

“圣上不必说了,奴婢当然明白。”婉儿也同样小声地说,“圣上多年来如此照顾奴婢的心思,奴婢已感恩不尽!”

女皇又说:“婉儿,我在这边远远看着,自打宴会开始,裹儿就没正眼瞧过三思府上的这几个小子,你看,这丫头在那里发什么愣呢?”

婉儿顺着女皇的目光望去。

“你好好看看,她这是在聚精会神地看乐舞吗?”女皇说,“朕的眼花,看不真切,只觉得这孩子开始一直东张西望,这会儿倒认真起来了。”

“似是一直盯着扮演秦王的那舞者看呢。”婉儿回女皇道。

“去把这小丫头叫到朕跟前来,朕要亲自问问她。”

裹儿很不情愿地离开了座位。直到她慢吞吞地走到女皇面前,还一步三回头地望向那“秦王”。

“裹儿,这秦王破阵真有这么好看?”

“皇祖母,裹儿认为,这乐舞倒没有多好看,只是……”

韦太子妃跟了过来:“胡说,这宫里的乐舞,哪又不好看的!圣上,这裹儿……”

“无妨!你就让她说。裹儿,你适才说不过什么?但说无妨!”

“只是,”裹儿眨了眨眼睛,“只是那秦王,似是裹儿曾经的一位故人。”

“故人?”女皇笑了,“何时的故人?你才多大?竟也有了故人?”她被小孙女说的话逗乐了。

“是……进宫前的故人。皇祖母,裹儿斗胆,想请皇祖母应允裹儿摘下那人的面具一瞧!”裹儿调皮地说。

“呵呵,你这孩子!朕准了!你去吧!”

适逢舞曲结束,裹儿雀跃着上前,轻轻地伸手,移开了“秦王”的面具,她伸手时心里还在想,怎么可能这么巧,怎么可能就是他呢?

秦王很听话,只是仰着脸,一动不动地任裹儿摘自己的面具。

“真的是你?”

秦王的眼睛回答了她。

“果真是你的故人吗?”女皇遥遥地问着自己的孙女。

“是的!皇祖母!他是裹儿在来洛阳的路上遇到的人。”

“来洛阳的路上?”女皇没来得及细想,她只是眯着眼睛远远地眺望那身着秦王装扮的年轻人。

“舞得很有气势!重赏!”

“臣武廷秀叩谢圣上!”年轻人率众舞者叩拜。

“慢着!你说,你是谁?”

“罪臣武廷秀。”

年迈的女皇几乎已经忘掉自己这个在异域历尽屈辱的侄孙了。默啜退军后不久,便给武廷秀在突厥封了个官做,武廷秀却宁死不肯就任。

其实武廷秀是个聪明人,他已看准此时突厥与大周趋向和好,一半是不至再起战火,于是,自己暂时性命无忧了,可他同时又看到了送亲官员阎知微的下场:这几年大周与突厥经过陆陆续续的战争,大周朝廷渐渐反败为胜,开始收复失地,默啜节节败退,不得不撤离赵州。阎知微这个傀儡可汗已经完全没有利用价值,故被默啜抛弃,于是这只丧家之犬只得四处躲藏以凄惶度日,最终被边境上的大周官军擒拿,押送回洛阳。武皇立刻下令将其处于磔刑,即车裂(用五匹马将人向五个方向拉),分裂他的肢体于西市,并命令百官一起向他的尸体射箭。面对想刺猬一样的阎知微,女皇尚不解恨,又命人凌迟他的肉,灭了他的三族。女皇的做法震慑了所有留在突厥的汉人,他们闻后有的当场吓得畏罪自杀,有的听闻武廷秀不肯在突厥为官,便又来投奔。武廷秀告诉默啜,自己很欣赏突厥的歌舞,也学会了突厥的语言,甚至几乎已然适应了这里的一切,但他毕竟是汉人,是大周的子民,身负大周皇帝重托而未已,故恳请默啜将他释放回朝请罪。武廷秀其实在赌,他赌默啜会放了他,从而送大周皇帝一个顺水人情,结果他赌赢了,于是,武廷秀与旧部终于得以重返东都洛阳。

“你,你是承嗣的儿子?来,快起来!孩子,你受苦了。”

“罪臣归来之际,适逢圣上在嵩山封禅,故罪臣与旧部迟迟不敢前往圣上跟前告罪,怕扰了圣上的祥瑞之气,望圣上宽恕!”

“你没有罪,孩子。快起来!朕说你无罪你便无罪。朕要好好补偿你。”

张易之借机进言:“武廷秀最近将从突厥王室那儿学来的炼丹法传于我与昌宗二人,臣早闻突厥神草丹能令人在短短数日内吐故纳新,点阴质而为阳气,待臣等炼好那丹丸,圣上不妨一试!”

“如此甚好!你们这几个孩子,我都得赏!”女皇一高兴,就忘了此行本来的目的,弄得武崇训在一旁干着急,只得眼睁睁地看自己的堂兄出尽风头。

酒宴中,唯有韦妃将武崇训对裹儿的意思明明白白地看在了眼里。于是,刚一回到自己宫中,她便拉着宝贝女儿迫不及待地晓以大义。

不料裹儿却打着哈欠说:“武崇训?哪个武崇训?”

“就是武三思的儿子啊。武三思给你皇祖母当了这么多年差使,就是你父皇回来当了太子,他的权势也依然还在。”

“那又怎么样呢,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孩儿困了……”

“裹儿你少在这儿给我装糊涂,听说圣上今晚这酒宴,正是意在撮合你和武家子孙的终身大事。”

“那太好了,孩儿喜欢武延秀。”裹儿直言道。

“武延秀?就是刚从刚从突厥放回来那小子?难怪你上去揭他面具时眼都直了。我说你是真缺心眼儿还是怎么回事?不行,绝对不行!我只剩你一个宝贝女儿了,跟了那俘虏,你这辈子便完了。”

“可他不也姓武么?”

“姓武有什么用!且不说他现在跟丧家之犬般乞讨都讨到张易之兄弟那儿了,但论他被扣在突厥的那几年,你又了解多少?”

“孩儿不管!总之,孩儿自打来洛阳的路上第一次遇见他,便再也没忘了他,孩儿非他不嫁!”

“哟!我的裹儿真是大了,竟然背着我谈婚论嫁了!你这是要非谁不嫁啊?”显笑着走进来。

裹儿一下子来了精神,她双手从后面搂住显的脖子,对着显的耳朵小声说:“就是今儿酒宴上那个秦王。”

“秦王……武延秀?”

“正是!”

“你说气不气死人!”韦后插嘴道。

显想了想说:“那个武延秀,确实长得一表人才,我看,孩子们刚开始交往,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吧?”

“我就知道父亲向着我!”裹儿高兴地说。

“不过,看人得慢慢看,我的裹儿非嫁不可的人,哪天我得亲自把把关!”

韦氏气得一甩手走了。

“你母亲这是怎么了?”显莫名其妙。

“不用理她,不早了,孩儿回去睡了,父亲也早点安歇吧。”安乐蹦蹦跳跳地跑了。

可惜显意欲考察武延秀的计划远远跟不上韦后为女儿精心策划的速度。

为了这,她甚至不惜亲自找到了武三思。

这是韦氏和武三思的第一次近距离接触。

“太子妃亲临寒舍,在下惶恐之至!”

武三思的油嘴滑舌在韦氏这里是很受用的:“武大人客气了,那日酒宴,我看贵公子对我家小女有意,不知大人心里怎样看待此事?”

“犬子武崇训确实爱慕裹儿已久,就是不知他配不配得上裹儿!”

“大人府上的公子个个一表人才,倒是我们裹儿,从乡野山涧回到洛阳没几年,野性尚未脱净,还望崇训莫要嫌弃才是。”

“太子妃这是说哪里话,裹儿乃金枝玉叶,早年虽流落在外,可一见便知其绝非俗骨,如今既然你我双方都有此意,圣上又有新撮合,不如早早把事儿办了,免得节外生枝。”

就这样,没费几句唇舌,韦氏和武三思便一拍即合,武三思似乎还从韦氏那脉脉流转的目光中看出了另一层意思,可没等他进一步确认也不及这场具有历史意义的对谈促成原定计划那一对新人的好合,一个给显的全家带来无尽伤痛的惨剧便突如其来地降临了。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不久前刚被封为邵王的皇太孙李重润与妹妹永泰郡主李仙蕙及丈夫魏王武延基借宴会小聚一处议论女皇与二张的事情,不巧被李重润同父异母的弟弟李重福听了去,也许是有意而为之,李重福又将此事说与了自己的妻子赵彦禧。坏就坏在这赵彦禧是张易之的外甥女,于是通过这条线路,几个年轻人酒后的戏言被添油加醋地传到张氏兄弟那里。

这一下好了,小张哥俩儿怎能容忍几个毛头小儿肆意谩骂几乎是全身心服侍女皇的他们“狐媚惑主”,于是跑到女皇跟前哭诉,口口声声说他们二人受多大委屈倒都是小事,可太子太孙刚一坐稳便开始拿他们兄弟二人开涮,明显就是对女皇不尊不敬。

说到底几个小儿女也的确是挺不走运的。他们无意间的言语触犯了老太太的大忌,因为女皇一生最恨最不能忍受的便是来自亲人言行上的叛逆。曾经在她登基之初干掉李旦的窦德妃时尚心有余悸,如今面对自己亲孙子孙女的污言秽语,老太太就更沉不住气了。

女皇连面见这几个孩子的兴致也没有了,她直接叫来了李显。

这一次她没有叫他显。她的言辞中也没有流露任何母亲对儿子说话的语调。她是单独召见太子的。她说太子你以为朕这十几年、几十年过得快活吗?朕如今年事已高,说句不好听的话便是已行将就木,即便是这样,朕仍在不遗余力地促成李武两家的好合。没错,这里面的确有朕的私心,但你毕竟刚回朝不久,脚跟还没站稳,太子难道已自认为不需要朕的帮助了吗?就算是如此吧,我们互不干涉,总可以吧。你在你的东宫好好约束自己的孩孙,老老实实等着继位,我这个黄土埋到脖颈的老太太也过几日舒心自在的日子,这样不好么?碍着你的儿女们什么了?他们所有的荣耀,他们今日的一切都是我给的,即是这样,他们还为何要与我作对,与我过不去呢!

显被武皇说蒙了。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母亲,他至今还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哪个不争气的孩儿触怒了女皇。

好吧,女皇说,原来太子还不知情,五郎,把你刚刚说给我的再说一遍给太子。

于是张易之跪着把刚刚的哭戏又重演了一遍。

显分不清这个妖姬一样的男人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他只知道自己自回朝以来与母亲的男宠从未有过任何的瓜葛,但是面对盛怒之下的女皇,显知道此刻自己不服软是不行的,于是他说,母亲,哦不,圣上!儿臣马上回去教训这些不孝的子孙,他们有今日的不记恩德不知天高地厚,全是儿臣的过失,儿臣会让重润和仙蕙来当面向圣上负荆请罪。

不必了。女皇一摆手。朕不想再见到他们。

显愣了一下。但他旋即又说,那,那就仗责,每人二十大板,让他们永远记住这般大逆不道的代价。

仗责二十?轻了。女皇幽幽地说。他们都已成年,有嘴有心。那二十棍仗即便管得住他们的嘴,也只会令他们的心念更加不灭。

那依圣上看,该如何惩办这些孩子们?

朕要让他们死。女皇平静地说。

显再次惶惑地抬起头。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进来便不曾为自己的儿女辩解,他服软的本意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而……

显说,可他们,他们也是您的亲孙子、孙女!

正因为如此,朕才不能轻饶了他们。当然,朕不会亲自拟旨的,这条诏令就由你来起草吧,儿女理应由父亲来管教,明日,明日午后,你将草拟的诏令交于婉儿便可,婉儿自会呈给我过目。

显还想说些什么。

但女皇不由分说。

去吧,退下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何止是女皇想一个人静一静。显也想,可显无处可静。显无法相信,过了今夜,自己便将失去一双尚值青春年少的儿女。他突然痛恨起母亲到底为什么要将自己一家从房州接回来呢,不回来的话,或许自己的子孙一辈子都将一文不名,但至少性命无忧,可如今呢?这样想着显落魄地回到东宫,显将女皇的意思传达给了这两个孩子的母亲。

曾经多少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显与韦妃在房州抱头痛哭也互相安慰,如今,孩子的母亲却彻底崩溃了。

韦太子妃猛得抬起头:“她!去找她!对,去找那个女人,她一定有办法的!”

“谁?”显不解。

“还有谁?婉儿啊!”

“婉儿?婉儿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能耐,她不过是母亲身旁的侍女,难道,难道她能改变圣意?”

“殿下不闻圣上登基以来,百司表奏,多令婉儿参决?婉儿的话,在圣上那里,多少是有用的!且不说自打我们回来,婉儿前前后后帮了不少忙,就算不谈往日,你也是未来的天子,她还不得多少给点面子!”

韦太子妃的坚定使李显看到了一丝希望。

事不宜迟,身为太子的他复又出门寻婉儿去了。

显猜测婉儿这个时辰应当尚在政务殿。

但临到殿门前,显又犹豫了。显不知道自己为何犹豫,但这犹豫却让他放慢放轻了脚步,也得亏了这犹豫,不然,他准要没头没脑地撞进自己做梦也不会想到的尴尬境地里。

显不敢相信武三思这个大胆狂徒竟敢在政务殿对婉儿动手动脚。怪不得一路走来显都没有碰到宫女太监,他猜想这定是武三思故意捣的鬼,可这里毕竟是政务殿,回朝之前他已听说武三思已混到了权倾朝野无人敢惹的高位,但却没料到他竟这样肆无忌惮,于是显很愤怒。可显此时此刻拿不准婉儿的态度。显本以为像武三思这种小人即使表面上不能得罪,婉儿也会从骨子里看不起他。可显没有想到婉儿竟顺从着武三思,甚至还几乎不露痕迹地迎合着他。所以显一时间很有些不知所措,只在一旁生生地看着武三思先是搁下了婉儿手中的笔,又从身后抱住了她。

显不敢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尽管痛心疾首,但他毕竟已不是十几年前的显了,所以他只是很没出息地在殿外干咳了两声。

“谁?”武三思几乎是气急败坏地说。女皇通常在这个时辰已同她的两个宝贝难舍难分了,因此他实在想不出谁会偏挑这个时候来到政务殿。

“武大人也在啊。”显说。

“呃……”武三思意外的同时也有些尴尬。显毕竟是东宫之主。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身为梁王的武三思怕是都要积极地和他搞好关系了。

“太子殿下可是来找圣上的?”婉儿说。

“哦不,”显没有看婉儿,“我,是来与上官侍书商量点朝政上的事情。”

“即是这样,那臣先行告退了。”武三思说完便真的走了,纵使心里有些气难平,但他还是识相的,他不想这么快就把自己和李显的关系弄僵。

“婉儿你怎么能任由他这样呢?刚才我都看到了。”李显走上前说。他突然忘了自己本是来说什么做什么的,也不管武三思究竟有没有走远。

“那是奴婢自己的事。”

“可你是贤的!你是我哥哥的!你怎么能随便把自己给武三思这样一个人呢?你到底是聪明还是笨?你难道没看到没听到现在满朝上下对他是什么态度吗?”

婉儿看着显。她心想显啊显,近二十年了,你白长了那么多白发,你的心竟还是那么的无暇。

于是在显面前,婉儿第一次觉得自卑。一种精神上的。她也同样没有去看显,她说:“殿下找奴婢有什么事。”

显依然咆哮着,显像没有听到婉儿的询问。显说:“婉儿我要听你一个解释。告诉我,为什么偏偏要和武三思在一起,而且偏偏在这种时候!难道,难道你也是想仰仗他的权力?”

“没错。说得对极了。我就是在仰仗武大人。婉儿是个女人,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这样的一个女人在前朝后廷穿梭行走实在太难也太没有安全感了,所以,所以婉儿需要别人的保护,而武大人恰恰能给我这种保护。殿下,奴婢这样说你满意了吗?”

“可是,可你难道看不出武三思此刻已是强弩之末?而且,而且我现在回来了,我可以保护你!”

“您?是的,也许有一天您确实可以保护我。可现在,就现在,您是保护不了奴婢的。”

“你胡说!”

“奴婢没有胡说。相反,或许殿下此刻也同样需要梁王武大人的保护呢。圣上前夜不是在梁王府中赐宴了吗,圣上希望裹儿可以与梁王几个儿子中的一个结亲,这样,既可以保护武家的未来,又能巩固殿下的现在。”

“结亲,又是结亲。有什么用!仙蕙不是就嫁给武延基了吗!可到头又怎么样呢,谁也保护不了谁!圣上要杀了重润和仙蕙你知道吗,就是因为他们私底下议论了张易之和张昌宗那两兄弟,他们几乎要左右圣上了,他们现在想杀谁就杀谁!”

“殿下说什么?圣上要杀自己的亲孙子和孙女,不,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李显徒然地靠在墙上,他说婉儿,这十几年我一直在想,弘、贤还有我与旦之于圣上之间,到底有没有亲情可言。我在想圣上的孩子或许太多了,这些孩子开始是她的支撑她的赌本,可后来,当她越来越强大,这些孩子也日渐羽翼丰满,他们有了自己的爱恨喜恶,也有了自己的思想,曾几何时,他们读不懂母亲那爱恨交加的眼神,可有朝一日,待他们终于明白过来,却为时已晚。婉儿你与母亲的关系一定很好吧,听说她在掖庭含辛茹苦地将你养大,还尽自己所能让你受到好的教育。有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长大以后能成才呢,圣上也希望我们四个成才,这样她手中筹码的胜算率就会越来越高,可当这些筹码一个个跳出来反对她,或者阴错阳差地变成了她的绊脚石,她便只得丢掉它们、踢开它们,甚至在必要的时候毁了它们。

婉儿不声不响地看着显。听着显的诉说。婉儿还是第一次走进这个男人的内心。

显说经过了这许多年,曾经无法理解的东西现在好像都能理解了。显的眼泪就掉在婉儿眼前,他说如果自己可以代替重润和仙蕙去死该有多么好。他还说,是太子妃说大概婉儿会有办法,所以自己才来的。他说明知道婉儿其实也扭转不了一切,但却还是来了。

“可是圣上还未让婉儿拟诏,也许,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那是因为她老人家让我草拟一份诏书明日午后交于你!她要让我这个做父亲的,亲自管教子女。”

“圣上老了,脾气有时候极像小孩子,一件事情反反复复,一日变三遍的时候也是有的。”婉儿说。

“可这一次不同。刚才,就是在刚才,我真正弄懂了圣上的意思,不是都说虎毒不食子圣上却一连杀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吗?她是要我也来尝尝她尝过的滋味,体会一下她体会过的心境。她要让我知道,她当时也是被逼无奈……”

婉儿想说贤不是圣上杀的,曾经的太子弘,或许也不是,但最终她什么也没说。

婉儿彻夜等在女皇的寝殿之外。婉儿知道最迟早朝前半个时辰张氏兄弟也会离开寝殿的,因为这是惯例。然而婉儿却一直等到了日上三竿。

“圣上昨日就说今日不早朝了,侍书大人不知道吗?”她问寝殿里的小宫女,小宫女诧异地看着她说。

她真的不知道。圣上纵使身体不适,也从未免过早朝。

自昨日退朝,她便马不停蹄地投入到《三教珠英》的编校中去了,除了看奏表,这部书耗费了她一天中的大部分精力,她已整整一日未见到圣上了。

她让小宫女进去通报,就说上官侍书有急事求见。

可宫女回来却说圣上说了,今日谁也不见。什么急事也不听。还说让侍书午后将她要看的东西送来便是。

如此婉儿便明白了。女皇是有意避着她和朝臣,女皇不想听类似求情的话也不会改变主意。

距离午后只剩几个时辰了,婉儿灵机一动来到太平公主的府上。

公主听罢婉儿的来意,便立刻道:“活该!谁让那几个小崽子闲着没事胡说八道了!”

“万一是那二张捕风捉影呢?”婉儿直言道,“如今这两个人气焰日盛,仗着女皇撑腰,还不是想害谁就害谁?”

婉儿没顾上给公主留面子,二张毕竟是太平引荐给女皇的。这会儿随着小哥俩儿的得势,二人的举动渐渐有些不受控了,朝中不少人认为这都是公主干的“好事”,太平也为这有些追悔。“好一张利嘴!”她嬉皮笑脸地道,“本公主就是喜欢婉儿这点儿!来,咱们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火烧眉毛了,公主快说。”

“急什么,待本公主午睡后,去帮你救下那几个小儿便是!”

“帮我?那些孩子们可是公主的亲侄儿和侄女!他们都姓李。再者公主恐怕不能午睡了,等公主午睡起身,他们的人头怕是要落地了!”

“好了好了,本公主不午睡便是!”太平见拗不过婉儿,又说,“母亲不见人,那我闯进去便是,只不过,你得帮我搭个线儿,引荐一个人!”

“公主又在说笑,什么人还需要婉儿引荐,公主想见谁,传谁便是!”

“这个人可不同。”公主看看了四下,把身边随侍的几个人都遣走后,小声对婉儿说:“左补阙崔湜——如今在编《三教珠英》,也算是你的手下了!此人的诗写得甚好,我想和他切磋一下。”

婉儿道:“崔湜?那还用我引荐,公主寻他论诗,随时来控鹤府便是。”

太平笑了。她冲婉儿勾了勾小手指,示意让她靠近些:“我看上他了,我先帮你,你再帮我,如何?我的事若成在先,后面的事就看你的了。”

“婉儿可否与公主同去?”

“你信不过我?”

“不是,多一个人,也好劝说。”

“那随便你。反正我是不怕硬闯的,母亲也不会怎么发落我。至于你嘛,要是不走运,可就不好说了。”

就这样太平公主和婉儿一前一后进了女皇寝宫。

还好张氏兄弟不在。

“就知道婉儿搬救兵去了。”女皇见二人后道,“你们两个是何来意,我已了然,没让人拦你们,你们进来可莫要得寸进尺。”

“母亲真要杀他们?”

“没错,即便他们是显的儿女,我的孙子孙女!摘下我头顶的冠冕,他们可有把我认认真真地当他们的祖母?没有!那我又为何要念及亲情。他们口出狂言目无尊长,他们口口声声中的我,不过是个又老又荒唐的****!”女皇说着已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们,你们知道吗,他们戳着了我的痛处,这痛处想必身为女人的你们都懂,所以……不必多言!”

女皇在软榻上将头别像里面不看太平和婉儿。女皇的语气中竟有颤音。女皇此时才真像个受了委屈又需要保护的孩子。

太平跪坐在榻前,将手轻轻抚这母亲枯老的手说:“可是母亲忘了,仙蕙和廷基的婚姻对李武两家都有极其重要的意义。”

“是又如何,他们能够成为李武两家和好的楷模,也能成为逆我者亡的例证。”

“就算是这样,那重润呢,他是皇太孙,儿臣尚记得母亲亲自封他为皇太孙的时候,还夸这孩子,风神俊朗,宽厚仁孝,如今却已此由定其死罪,岂不……”

太平的声音很小,可女皇还是打断了她:“是自己打自己的嘴是吗,即便是这样,我也要他们付出代价,我要让他们知道,我这个老太婆是不容侵犯的,不容他们顺嘴胡说!”

“……”太平一时语塞。

此时,婉儿也上前道:“圣上还记得仙蕙郡主吗?圣上已经很久没有单独召见过这个孩子了。奴婢记得张氏兄弟来之前,圣上常令仙蕙郡主进宫与您作伴儿,圣上说那一群男孩子太闹,还是这小孙女乖巧贴心,圣上还记得吗,您去文水省亲,就带着郡主仙蕙,仙蕙……”

“不要说了!朕,朕记不得了!你们,你们都退下,不要再来逼朕!”

太平扯了一下婉儿的手,婉儿却继续说到:“圣上有所不知,当年文水一带的官员为迎接圣上而大兴土木,使文水和汾州几乎连成一座城池,在文水与汾州之间的那大名鼎鼎的文水书院里,仙蕙郡主结识了宋之问的弟弟宋之闵,两个年轻人谈古论今,玩闹嬉戏,很快情投意合,不久后郡主随侍回到洛阳被赐婚,大婚前一个晚上奴婢还见过她,她说她懂得圣上的心,所以不想让圣上伤心……那宋之闵随后也赶到洛阳投奔了堂兄宋之问,他想尽一切办法,为了偶尔见公主一面,不惜充当奴仆、太监……后来他听闻太子喜爱书法并尤善工草隶,便索性在宫门附近卖起了书画,希望能够通过种种机缘时而见郡主一面……”

婉儿继续说到:“纵是这样,郡主为了李武两家的好合,一直未有再见那宋之闵……”

“这一切,你是怎么知道的?”女皇说。

“奴婢,奴婢在文水时,就曾受郡主之托给那宋之闵递过信……回洛阳后,宋之汶将书信传入了东宫,公主却只附了一首诗:中元孕新枝,重阳曾留香。琼萼已凋春,冬日何长长……”

“仙蕙,仙蕙她果真说过不想让我伤心?”

“千真万确!此事……连太子都有所不知。”

“可他们确实也说过圣上如今荒淫昏聩,不可理喻!”婉儿吓了一跳,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张易之和张昌宗两兄弟已站在她身后!

“五郎六郎,或许,或许是那些人听错了,重润这一向都是个老实的孩子,仙蕙也……”

“圣上!这样的事倘若没听清楚,谁敢胡说?!”这两兄弟竟齐齐跪下,“如果圣上姑息他们,任他们谩骂,我们兄弟二人就只有离开了!我们二人入宫以来承蒙圣上厚爱,如今不能为圣上分忧,反而陷圣上于不义,这让我们情何以堪?!”

看着张氏兄弟眼中流出的眼泪,婉儿知道事情已成定局,一切都无药可救了。

婉儿没有等显来找她。她把自己关在屋里,含着眼泪拟好了那份女皇想要看到的诏书。然后婉儿就去了东宫。

是的婉儿主动来找显。

重润和仙蕙都在。显的目光已经呆滞。显两眼发黑。而韦太子妃居然还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怎么样,婉儿?圣上,圣上她收回成命了吧?我猜,她一准就是想吓唬吓唬我的孩子们,你说是吧?我们重润是个多好的孩子啊,我们重润本叫重照,因为这孩子生于重阳那日,后来因为避圣上之讳,才将‘照’字改成‘润’的。”

“你现在说这个干什么?”显说。

“我们重润何时不恭不顺过,仙蕙你也过来,快,跟婉儿姑姑说你没有议论圣上的事……你没有,你们都没有,是那两个男妖在血口喷人!”

韦太子妃逐渐疯狂的声音孤零零地在静悄悄的东宫中回荡,所有人都在婉儿的沉默中知晓了答案。

裹儿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姐姐走向死亡,她冲到韦氏面前说:“母亲!让裹儿去求皇祖母放了哥哥姐姐吧!再过两日就是裹儿的生日了,皇祖母那日在梁王府设宴时,还说生日那天会应允孩儿随便一个请求。孩儿现在不求别的,就只求皇祖母能给哥哥姐姐一条生路!”

韦氏与显互看了一眼。

裹儿又说:“就让女儿去试试吧!皇祖母说过,她喜欢裹儿,从裹儿进宫第一次被召见那日,皇祖母就说她就觉得裹儿像她年轻时的模样!”

“奴婢以为不可!”婉儿小声对显说,“那张氏兄弟自觉受了莫大委屈,现在正是逮着谁咬谁的时候,裹儿与邵王同永泰郡主是一母同胞,这会儿去了,很可能被他们牵扯进去……”

“所以你也只是避之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圣上杀我儿女,不但不求情,反倒帮着拟旨?!”韦氏怒道。

然后显便也看到了婉儿手中的诏书。显当然知道婉儿的苦心,婉儿是在替他写下那无法落笔的字字句句。

显把诏书拿过来,显说,重润,仙蕙,你们的父亲无能,救不了你们,现在,你们可以选一种死法。

哥哥扯着妹妹的手双双跪倒在父母面前,哥哥说,黄天在上,父母大人在上,我们确实议论了,我们说皇祖母不该宠信这样的卑鄙小人乱了朝纲!

妹妹也说,我们敢作敢当,不会让父亲母亲为难的,今日愿意赴死,可遗憾的是,不能亲自看到父亲登基,也不能亲眼目睹那两个丧尽天良的家伙被碎尸万段了!

显没再说什么,显只是无声地哭泣。

“啪!”韦太子妃一巴掌打在显的脸上,当着儿女们的面儿,当着婉儿的面,她疯了般一把抢过诏书,看都没看便将它撕得粉碎:“谁让你拟这诏书的?圣上不是让太子拟诏吗?你有什么资格代替太子做这一切?”

“你疯了吗?”显说,“圣上现在要看到这诏书,你却把它撕了,好!那就干脆由你来拟诏吧!”

“好啊!”韦氏此刻早已揭斯底里,面对自己最寄予厚望的儿子和最懂事的女儿即将被送上刑场,这个做母亲的,尚有什么好怕的,“就由我来拟诏,那就将二张乱棍打死!再……”

“你想再回到房州的酒窖里去吗?”显垂着头说,“这一次,很可能不只是回不回房州的事了……”

韦妃突然安静下来。

显这才得以暂时将儿女遣散。

“婉儿,再帮我一次,帮我完成这诏书吧。”

显命人熄了所有的灯。仿佛他即将要做的是一件很见不得人的事。终于,他提笔,但昏暗的灯下,婉儿还是看到了他周身在抖,所以婉儿上前,下意识地按住了显的手,然后,于无声处,她的手给了显某种力量。在那力量的带动下,显终于完成了那封诏书。

于是,显的家人再一次齐聚东宫正殿。

正当显要宣布自己对一双儿女的处置时,一个不速之客的声音传进了众人的耳朵。

“太子妃适才说要将谁乱棍打死啊?”张易之不知何时已领着一列侍卫幽灵般地站在门口,“在下耳背,大老远地没听清楚,就算听清了,也愣没敢信。能否烦请您再说一遍?”

所有人都愣了,但没有谁有心去追究这个逆贼何来如此之多的耳目,因为众人看到了张易之手上同样托着一份圣旨。

“圣上知道太子为难,所以让我宣旨来了。”

婉儿没想到女皇对二张的宠溺竟已到了如此境地,她能清楚地辨识那诏书上的字迹不是女皇的,可帝印却是加盖了的,婉儿的心中再一次绝望,如此,三个孩子真的难逃厄运了。

就在这个时候,眼里喷火的仙蕙郡主突然冲过去拔出一名侍卫的佩剑朝张易之刺去,张易之惊慌失措,本能的抬起手臂遮挡,血迹喷涌之际,郡主被张易之随行的侍卫们绑了起来。

很可惜那一剑虽切肤入骨,却没有正中要害,而是仅刺在张易之的右臂上。

女皇知道了一切后,事态变得更加严重,三个孩子即刻被关押起来。

女皇坐在张易之床前,女皇疼惜的眼神。

女皇说,自我摄政以来,还没见过哪个传旨的御侍被人所伤。这帮孽障真是越发无法无天了!

张易之哭诉道:“圣上,今日若是易之未带那一队侍卫,恐怕现今已人头不保,见不到圣上了。”

张昌宗也趁机在一旁煽风点火:“圣上,今日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那些人竟敢在您的眼皮子底下行凶,他日还不得闯进这宫里来,将我们兄弟二人剁成肉泥?!”

“他们敢!”女皇用手抚摸着昌宗的头,“朕,朕要先将他们剁成肉泥!来人!传我口谕,将那三个混账东西乱棍打死!”

张昌宗满带泪痕的脸上露出了不易察觉的胜利者的浅笑,张易之也连忙起身,叩谢圣皇为自己主持了“公道”。

显和韦氏做梦也没有想到等待自己儿女们的竟是这样一种死法。行刑的全过程虽然比毒酒和白绫稍慢,但当他们得知一切时,几个年轻的生命却都已只空余游魂在人间了。

显已欲哭无泪,而韦氏也变得出奇的平静。她只是彻夜依偎着显的后背,周身不停地打着冷颤。

天明的时候她终于开口了,她说现在,就剩下一个指望了,就是你能顺利登基,让我们成为最有权势的人,让我们掌管那最高的生杀大权,会的,显,我好像都望见那一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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