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途师父……霜降这孩子命格不好,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就摆脱你了,你一定要答应我……”爷爷说到最后,就开始上不来气。
我赶忙伸手在他的胸前顺了顺,老半天他一口气才喘了上来。
“还有雪凝……爷爷走了以后……你们姐两个好好相处,也算是有个亲人照应……”
“霜降,你母亲给的留下的东西在……我床下第三个……”
最后一句话没有来得及说完,爷爷呼吸只出不进,缓缓的就咽下去了最后一口气!
他嘴巴长的大大的,一双眼睛也是睁着的,瞳孔慢慢放大,蜡黄的脸色上最后一点生气被抽离一空。
嘀嘀嘀……
身旁的报警器传来了响声,我侧头一看,爷爷的心电图已经缓冲成了一条直线。
“爷爷……”原本我以为自己会痛苦到以头抢地哀嚎不止,可事实并不是这样。
我瞻望着爷爷的遗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泪腺像是失常了一样,怎么都哭不出来。
扑通一声,我跪地在了爷爷病床前,一口气卡在肺腑里,眼前也跟着一黑。
“霜降……节哀顺变!”林雪凝伸手在我的肩膀轻轻拍了一拍,她脸上早已泪水涟涟。
毕竟血浓于水,亲人再度相见不出片刻又阴阳两隔,她的心里一定也不好受。
梵途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立在床位看着爷爷,目光之中有一种淡漠的哀伤。
爷爷的葬礼很简单。
他已没有儿子女儿送终哭灵,我也不太懂丧事的繁缛礼节,如果把爷爷的棺材摆到筒子楼大院邻居一定是不会同意。
最后还是梵途拿捏了一副腔调说,人死后,留在尘世上的都不过是一具废弃的皮囊,那些繁文缛节都是做给活人看的,跟死者关系不大。
林雪凝也附和,说,梵途师父说的对,一切从简吧。
爷爷生前也是一个简单的人,那就这样吧。
爷爷的遗体送到了殡仪馆,就进行了火化仪式。
生死这种事情之前的时候我从来都没有经历过,更不可能坦然面对。
爷爷养我这么大,我来不及给他养老送终,这对我来说已经是心中大愧!
现在看见爷爷的遗体被缓缓的推进火化炉中马上要被付之一炬,我再也忍不住就飞扑了上去。
“爷爷……我不要你们烧我爷爷……”
我刚扑出去两步,梵途伸手拦腰就将我圈了回来,任由我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爷爷的骨灰葬在了老家,按照他生前的意志,跟奶奶合葬。
林雪凝参加完了爷爷的简单的葬礼,就赶车回去了西凉,临走之前,她递给一张名片,我看了一眼,她的职业是民间剪纸。
“霜降,要不你也回去吧!”林雪凝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我想再呆一会了。”
在爷爷的坟前,我一坐就是整整一个下去,眺望着远处山峦,心里被悲伤跟迷茫填满。
从今以后,我去哪里,过怎么样的生活,爷爷再也不会干涉我了。
自此之后,我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我们回去!”梵途的声音忽然就响了起来。
如果他不出声,我早就忘了我身后还有一个人。
我抬头看向远方,暮霭升腾起来,远处的村落亮起了灯盏。
我起身,也不去看他,回头看了一眼爷爷的坟冢,提气脚步沿着山路向村子里走去。
山路很长,而且我们没有照明工具,又加上昨天刚刚下过雨,深一脚,浅一脚,走起来格外费劲。
走着走着,我忽然就看到远处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半人高的枯草被带到晃动不止。
有东西?
一分神,我脚下一滑,接连两个跟头就摔在了道旁的草丛中。
TND,倒了血霉了!
我刚想挣扎着坐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我脚下的草丛一动。
还不等我反应,我脚踝猛然就被一个力道拖住,瞬间向身侧的陡峭的山谷滚落下去。
“啊……救命!”
我尖叫一声,双手拼命的乱抓,但是那个力道移动的太快了,我救命两个字刚脱口而出,身子已经被拖行出去五六米远!
让我汗毛战栗的是我根本就搞不清楚到底是他娘的什么东西在拖行我!
山坡上都是碎石跟荆棘,要么就是枯烂的草木根枝!
“你怎么样了?”我身旁的草丛被拨开,梵途矮下来查看我的伤势。
之前的时候因为他咒我爷爷的事情,我心里一直憋的一口气,不过现在我已经疼的呲牙咧嘴,也顾不了那么许多。
“站起来,看看能不能走!”梵途手臂一身就将我搀扶了起来。
“啊……”我右脚吃疼,瞬间又摔了下去:“右脚完全没有知觉了!”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梵途低头看了一眼我的双脚,天色太黑什么也看不见。
“上来吧,我背你!”梵途声音依旧跟从前一样淡漠。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向生人勿近的梵途,居然会背我!
这远远出乎我的意料。
我怕他反悔,万一将我丢在这里让我自己一路爬下山去,那我就要上演悲惨世界了。
伏在梵途悲伤,我双手本能抱紧他的脖颈,我温柔的肌肤贴在梵途冰凉凉的皮肤上,心里的微微一颤。
“你冷吗?”我好奇的问了一句:“为什么你的身体一直这么凉?”
梵途摇了摇头,并没有打算开口。
至于他摇头的意思是说他不冷还是说他不愿意回答我这个问题我就不得而知了。
“刚才,袭击我的那是什么东西?”
梵途又摇了摇头:“东西移动的太快,天色又晚,没有看清。”
“哦……”我点了点头。
见梵途依旧是这样冷言冷语,我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再说了;梵途从来也不喜欢多嘴多舌的人,我还是闭嘴为上上策!
一路上,附在梵途的脊背上,我抬手看着夜空。
被雨水洗涤过后的夜空分外明亮,浩瀚无垠。
忽然,一颗流星划过,我兴奋的尖叫起来。
“老板,你看……”
梵途驻足,昂首,看着那颗流星在天空中绚丽划过,最终陨灭,呆呆的看了良久!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反复做着一个梦,梵途背着我行走在山间小路上,偶尔驻足抬头看一眼夜空。
一路无话,梵途背着我下山之后已经到了晚上八点钟。
通往西凉的客车已经停止了!
也就是说,我们回不去了。
“老板,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我看着梵途,现在要么就是借宿要么就是住店,再就是包车。
“去前边看看再说。”
爷爷生活的老村子叫榆槐村,上推二十多年还比较繁盛的城乡结合部,后来市政规划南一动,这里就搁置没落了,反而倒没有二十年前那股子热闹劲儿。
村里年轻人都进城买了房子,留在村里的大都是上了年纪老人儿,看上去四处都透着一股暮年颓废。
村子沿街有村里唯一一家小宾馆,一对中年夫妇开的。
宾馆周围有跟着几家小餐馆,有烤鱼,有炒鸡,有米线。
这疙瘩大小的小片区算是榆槐村的门面,撑起了村里半拉GDP!
到了宾馆门前,梵途就把我放了下来,伸手将我搀扶进了里屋。
宾馆的大厅很狭窄,拐角处生了一个煤炉,炉火正旺,火苗跳跃应得屋子里暖烘烘的,一进门我们身上的寒气就被扑出去大半。
“欢迎光临……”柜台上的老板娘正在玩手机,见有人进来就抬头冲我们笑了起来:“两位?”
乡下人民风淳朴而且好客,态度热情。
“嗯!”梵途点了点。
“你们这是从哪里来啊?这小姑娘这腿是怎么了?”说着,老板娘赶紧帮我找了一个板凳让我坐下。
我就把安葬爷爷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不过我还没说完,就发现老板娘的神色就变了:“你们俩这是去后山了?”
我点了点头,看着老伴娘直勾勾盯着我的眼神,我脊背就是一凉。
我心说,你这是什么眼神?
“你们没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东西?”老板娘急切的问。
我一听,一下子就想到了在山上袭击我的东西,不过又不能确定我们两个所指的是不是一回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我就摇了摇头。
“唉呀,你们啊还真是命大啊!我告诉你们,后山可是去不得啊!”老板娘提及后山,就像是神经质一样神秘兮兮的把脑袋探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前几天,有一对小青年图刺激去后山瞎搞(打野战),男的当场被那东西给捉去了,隔了好几天才从后山的半山腰的草丛里找到的,全身的肉头儿都没了只剩了一层皮包骨头,死的可惨的了!”
“还有那个小姑娘,光着身子跑回村里,回家当晚就全身起包流脓,现在躺在床上就跟一摊烂泥一样!也是一个惨啊!”老板娘说着说着大概是想起了什么恶心画面,双手抱肩,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我转身看向梵途,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